没有动静,逄烟就是感觉暗处的妖怪都瑟缩了一下。
山鸡精喊完,迈着小脚要走,手里的铁叉却给人拿住了,躺着的道士气若游丝,力气却不小,镇定地开口:“还请取走我的性命。”
那山鸡精听得脸色大变,一脚踹飞了道士,骂声连连:“做什么做什么,你可别来害我!”说完,似乎是怕被赖上,赶紧溜了。
眼下是个什么情况,逄烟还真猜不出来。
这道士显然是个香饽饽,山鸡精没走多久,夜色中就露出了七八双绿油油的眼睛,是群居的狼妖。
它们闻着味道赶到这里,却不急着上前,先是交头接耳,然后兵分两路,一波看着道士,一波在外围巡视,围着道士兜起了圈子。
不一会儿,其中一头狼妖前爪离地,突然“站”了起来。还没等它有任何动作,离它最近的两头就朝它扑了过去,把它按倒在地。
“你不要命了?!”
“想找死也别连累我们!”
最开始被按住的那头狼妖眼珠变得血红,龇牙咧嘴,神态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它用尽全力吼了一声,一圈狼妖竟都被震开了。它的脸上浮现出半副人的五官,狰狞着道:“吃了他,吃了他我就能成仙了。”
狼群内战,而刚才的一声吼叫又引来了不知道哪些妖精,逄烟见状,挥手一掷,变出自己的白伞丢出去。伞面在坠落的同时打开,准确地罩住了那道士,又诡异地朝中间收拢,一眨眼的功夫,人和伞就一起不见了。
正撕咬得不可开交的狼妖齐齐一愣,就看见猎物消失在了原处。其中一只狼妖用力嗅了几下,道:“被劫走了,追。”共同的敌人让它们忘了刚才的矛盾。
白伞收到逄烟腰间,她逃得飞快。
远离了刚才的地方,逄烟随便找了一棵秃树,把伞吊了上去,那道士显出身形,双脚离地,被悬在白伞之下,茫然地抬起头来,恰好看到逄烟。他似乎没料到在这种鬼地方还能见到逄烟这样齐整的姑娘,眼睛亮了一下。可那光亮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他的眼皮又半垂了下去,问道:“你是……?”
逄烟扬着下巴道:“不急。我救了你,就是你的恩人,你要报答我。现在,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以恩人身份自居,如此理直气壮的,真是相当罕见。那道士却没力气计较,只是苦笑了一下,动了动嘴唇,才说了“贫道”二字,就停了下来,脸上一片黯然,似乎自报家门是件让他难以启齿的事情。如此几次,他哑着嗓音说:“辜玄诚。”
逄烟听他报的是俗家姓名,猜他虽然落难,傲骨仍在,不愿让人耻笑了去。她很体贴地叫道:“玄诚道长。”
辜玄诚似是松了一口气,问道:“姑娘,是什么人把你派来的吗?看你的模样,不似十恶不赦之徒,怎么会到这万魔血窟来?”
他的问题太多,逄烟忍俊不禁:“道长难道修了什么厉害的法术,一眼能辨善恶?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什么地方为害一方的魔头?”
辜玄诚道:“贫道虽没有这样的慧眼,但也知道一些道理,譬如求人之前,要先说一些好话。”
逄烟来了兴致,问道:“哦?道长想求我什么?”
辜玄诚平心静气地回答:“我想求姑娘杀了我。要是姑娘愿意,杀我之后,还请将我的魂魄打散。”
逄烟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种别致的请求,她甜笑道:“我已经看到上一个想杀你的家伙是什么下场了,又怎么会对你动手呢?”
闻言,辜玄诚的视线抬高一些,停在白伞上,道:“原来如此,闭月伞,这倒是一件难得的法宝。香差来的时候,你就躲在暗处。”
在那些小妖面前隐藏自己并不需要用到这把伞,逄烟却没否认,只是问道:“香差?刚刚那个山鸡?”
辜玄诚道:“在山神庙,执掌刑罚的就叫做香差。你到万魔血窟多久了,知道这里是山神庙的地界吗?”
逄烟坦白道:“除了知道这里叫山神庙之外,一无所知。”
辜玄诚道:“难怪。否则你不会出手救我。”
逄烟请教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辜玄诚道:“若你想在这里活得好一些,就应该和他们一样,想办法抓我。”
逄烟追问道:“抓到你以后呢,接下来要做什么?”
辜玄诚反问道:“你上过香,拜过神吗?香客有时会有一些供奉。你如果抓到我,就可以把我作为供品,带去献给山神。”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平常,就好像他嘴里说的那个供品是颗果子,是碟糕饼,不是他自己。
逄烟警惕地笑了一下,道:“这倒奇了。”
辜玄诚解释道:“这是山神想出来的一个游戏。谁能捉到我,就能被赐予法力。”
逄烟道:“山神大人分法力给他们,就不怕自己力量不够吗?”
辜玄诚道:“他分出去的是我的法力。”
逄烟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道士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不仅成为阶下囚,还要用自己辛苦修炼的成果去供养世人除之后快的妖魔鬼怪。再回想刚才那只突然爆发的狼妖,她明白了,那只狼妖想吃独食。
逄烟想了一下,了然道:“所以说,你就是山神的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