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邓布利多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请说得更详细一点。”
“这个人的身体还活着,但也只是活着而已。绝大部分灵魂都已经被摧毁,剩下的残余不足以聚集起自我意识。”
“这么说,他成了一个活死人,是吗?”
“可以这么说。造成这种情况的,很像是一个效力打折的死咒。”
然而,阿瓦达索命咒的效果是相当极端的,要么彻底地杀死一条鲜活的生命,要么至多只能造成一瞬间的极度痛苦,而无法对灵魂产生任何损伤。只要施咒巫师的心志有一丝动摇,就无法真正置人于死地。让奇洛落到这个地步的,只可能是他本想用一个杀戮咒彻底干掉哈利·波特,结果反而被保护咒语反弹到了他自己身上。
这情景真像十年前的重演,不是吗?
汤姆对自己的结论毫不怀疑。这世界上比他更熟悉不可饶恕咒的,恐怕只有此刻已经逃之夭夭的另一个自己。
他可以大致推测出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波特用某种办法取得了魔法石,但也许是他的谎言被看穿,也许是采取了一些别的行动,总之,伏地魔——“自己”——出于某种原因,选择对这个男孩立刻痛下杀手。
与前世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战斗是发生在两名巫师之间的,真正的魔法对抗,而不是什么走投无路之下拖延时间等待救援的把戏。
老校长缓慢地摇了摇头:“不会是哈利。”
“我不认为波特先生有能力使用阿瓦达索命击杀一名成年巫师。您可以稍后自行检查他们的魔杖,相信它们能为您提供更多的线索。”
“啊,我会的。谢谢你的建议,艾蕾奥瑙拉。”
少女看起来无动于衷,只是恢复了抱臂而立的站姿。雷克斯知道,这是她即将结束某个话题的表现。
她最后垂下眼睫,轻声细语:“这个躯壳还曾承载过另一个灵魂。它非常虚弱,离彻底消散仅有一线之隔,不得不栖息在旁人身上,这名巫师为此甚至削弱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如此才能在同一个身体里与它共存。它已经逃走了,但存在过的痕迹……仍然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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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能力是感知死亡?”
艾蕾奥瑙拉靠在扶手椅里,冲他挑起眉毛。“为什么这么问?”
邓布利多决定亲自把哈利送去校医院,“格兰杰小姐和韦斯莱先生想必已经急疯了”,他如是说,顺手捎带上了显然不可能再恢复神智的奇洛。前脚离开白巫师领袖的视线范围,雷克斯后脚就把艾蕾奥瑙拉带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他想问她的问题不适合在走廊上一边闲逛一边谈论。
“禁林里,以及刚才。”黑发青年轻点魔杖,桌上的葡萄酒瓶自动倾侧,给两个水晶高脚杯各倒上了半杯深红色的液体。其中一杯向上浮起半寸,飘浮移动到坐在书桌对面的少女手中。
“因为我最先反应出来的是已死的事物?”
“或者濒死的灵魂。”奇洛,以及狼狈不堪、垂死挣扎的伏地魔本人。他应该更早想到这一点的。
如果艾蕾奥瑙拉和他自己、和哈利·波特一样知晓“未来”,她能一语道破这些秘密就毫不出奇,留她在身边,反而还会成为难以控制的不安定因素。但反过来说,假若她清清白白,一无所知,那么这能力所能探查到的,则远超出他的预料。
若是能为他所用的话……
少女没有正面肯定他的猜测。她举起酒杯,浅浅润唇,那一抹反射出微光的绯红妆点着她的容颜,分不清是从不消失的血色,还是芬芳的酒液。
“很在意吗,雷克斯?”
前黑魔王对她试图转移话题的态度心下了然。“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艾蕾奥瑙拉别开了视线。
“死亡是大地的裂口,影子的国度。”她的声音渐次低下去,像燃烧的烛火一样幽幽摇曳,“你越是探究,就越靠近它本身。想方设法躲避它的,最终总会被它攫获;试图追逐它的,却只是在徒劳地捕风。”
“你似乎……颇有心得。”他希望自己听起来不像实际上那么急切。
“我与它如影随形已有多年。哪怕我从未期望,它仍是个不请自来、突然而至的客人。”
少女的脸孔始终如一,漠然的表情像用纸剪出来的一般没有任何变化,然而那双深海般的眼眸里分明含着一丝苦笑,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无可奈何。
……又来了。汤姆猛地醒觉,这一刻从她周身透出的,正是他从沉睡中醒来那一天,曾在她身上察觉到的违和感。他甚至一度以为那是他自己太过多疑……
青年单手支着下颌,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她:“我还以为,那是你与生俱来的能力。”
“我们拥有的这份力量,是祖先通过血脉传承下来的祝福,并非使持有者陷于痛苦之中的诅咒。”
她还是不肯给出明确的回答,是,或者否。汤姆几乎动了主意,想对她无声地用一个摄神取念。一闪念间,他的手指已经按在了魔杖上,顿了顿,又缓缓放开。
冷静一点。他对自己说。前世就败在急躁冒进这一点上,今生绝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一步行差踏错,会让局势变得多么天差地别,不是已经用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灵魂体验过一次了吗?
所以……所以,再等一等,暂且不对她动手。
“看来我是没有那个幸运,得知这祝福的真相了?”
蜡烛烧得渐渐暗了下去,忽地一跳,一瞬间骤然亮起的暖色光芒,勾勒出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
“不是什么值得研究的能力,也许唯一的长处……就是柔弱无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