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蒙骗了。
赵旭只得叩头道:“臣惶恐。臣,是臣看上了她,臣愿意纳她进府。”
事到如今,赵旭还想着全身而退。申屠景袍袖下的拳头都握紧了。
却听翠儿如同被针扎了,忽然跳起来道:“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回家,求求,求求你们了!”
旁边禁卫立刻持、枪上前,呛尖对着翠儿呵斥道:“放肆,还不……”
“不用紧张,莫再吓着她!”申屠景慌忙打断。
禁卫急忙退下,翠儿却又吓得跪到了席方平身边。
申屠景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朕替你做主,等害你的人都进了大牢,朕立刻命人送你全家还乡。”申屠景本想说再赠黄金百两自做程仪,忽然想起他们乃山民,拿着那些钱指不定更是招灾惹祸,便准备私下里见面再送。
“赵旭,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相爷公子,你可知道强抢民女,欺君罔上是何罪过?”申屠景语气平淡地道。
“这——”赵旭又想说他给钱了,可是想起刚才翠儿听见他说愿意纳她入府时的表现,再想想欺君罔上的罪过,终于识相闭嘴。
“赵相知道吗?”申屠景第一次直接点了赵璃的名字,问道。
赵璃莫名从这“赵相”二字里觉出了一种屈辱,甚至比适才他双膝下跪,认罪时还要强烈。
在冉化陈述事情经过的时候,赵璃一直在想他派来的人手怎么为什么没有提前到达?是有人拖住了他们还是今日之事也是旁人设好的一个局,就是要当面抓赵旭的现行?
可是赵旭出游掳人的事情发生在半年前,早在那时就有人算计好了今天的一切吗?他们又怎么能确定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半分不错呢?
“难不成赵相也不知道?”申屠景见赵璃久久不语,实在不愿等下去了,语带讽刺地道。
“臣有罪,臣教子无方。恳请陛下依律从严处置。”赵璃头磕下去,咬着牙道。
“好,既然赵相都这样说了,”申屠景仿佛勉为其难似的,对冉化道,“那就请京兆尹办好你任上这最后一件案子吧!”
冉化眼泪等时飙了出来,重重一个头磕下去,“臣领命。”
“罪官赵旭知法犯法,强抢民女,事发后不思悔改,还指使他人冒名顶罪,意图蒙骗圣上,混淆视听,犯了欺君大罪。来人,把供状拿来给赵旭画押。将罪官赵旭拖下去,先关入京兆尹大牢,待案件呈刑部、大理寺审议后定罪判决。”冉化到底做了三年京兆尹,这等小案实在信手拈来。
赵旭眼泪把眼睛都糊住了,乱七八糟画了押,被京兆府衙差拖下去前彻底慌了,连声呼唤道:“陛下、陛下饶命!父亲、父亲救我!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不敢了!父亲——”
实在是太丢人了,也不知道是谁掏了张帕子堵了他的嘴。
赵璃一张脸煞白,还跪在堂下。
申屠景也像是没看见,由他跪着。
拖走了赵旭,冉化立刻跪倒,自陈己罪。
申屠景见他还算识相,京兆尹任上三年也未出过大事,判了他个哆职流放,遇赦不免,永不续用。
至于这案子牵连出的知州、知府和知县一干人等,比照冉化一律免官,依律加重处罚。涉案的赵府仆从更不用说,就连当日随从赵旭出游的官员等人,都一一查明,依据情节轻重分别定了从犯和知情不报,不管他们是达官显贵还是谁家亲戚。
见坏人都得到了惩处,席方平就要扯扯翠儿,要与她一道谢恩。
申屠景却摆手拦住道:“今日朕与百官所为,不过拨乱反正,何来恩义?倒是朕任命的官员辜负与冤枉了二位,朕给二位赔不是。”申屠景说着,站起身竟要鞠躬行礼。
慌得申屠霖、申屠悯、季元正、糜建业、钱骏、李延年等人一拥而上,拦住了他。
“圣上万万不可。”
在场官员人等也全都跪下磕头。
李延年更是声泪俱下地道:“臣等惭愧,枉为人臣。不能为陛下分忧,还要让陛下代臣等受过。臣简直无颜再活在这世上。君辱臣死!臣该死啊!!!”
李延年字字句句如刀子一般,全扎在了赵璃脸上、心上。
申屠景忽然抬手掩了面,语声哽咽道:“与爱卿何干?是朕没用。是朕不能任用贤良,都怪朕!”
啪啪啪啪啪啪!赵璃只觉得有人在噼里啪啦左右开弓扇他耳光,偏他还不能叫停,满嘴铁锈味,只能狠狠咬住牙关,不然就要一口鲜血喷出来。
也因此赵璃又慢了一步。
季元正带头跪下道:“臣万死难辞其咎。”
百官呼应。
赵璃最后一句冠冕堂皇的托词也没了。
事到如今,只剩下——
赵璃缓缓抬起身,双手移到官帽上,却迟疑着不能开口。
只因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个感觉,只要他今日敢脱下这乌纱帽,恐怕便不是以退为进或他幻想的反将一军,恐怕没了他,这朝堂仍能照旧运转,恐怕他就要当真归隐田园,甚至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邬漠似乎看出了赵璃的心思,急忙扑上前抱住他的胳膊道:“相爷不可!相爷乃国之肱骨,朝廷砥柱,朝廷不可一日无相爷,百姓不可一日无相爷啊!”
邬漠话刚出口,赵党中人就要呼应,却听李延年暴喝一声道:“混账,亏你还是朝廷命官,竟说出这种话,难道你是要造反吗?向来只闻国不可一日无君,何来国不可一日无相爷?莫非在尔等心中,只有相爷而无圣上吗?!”
好几个嘴巴都张开了大臣,吓得立马闭上了嘴。
一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