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未显赫之前,不过是郦京城中的末流小户。即使是后来晋升了公府,爵位和地位都有了,无奈实质性的好处却不多。并非是今上小气,而是国库空虚,陛下赏无可赏心有余而力不足。
余氏嫁妆不丰,嫁进侯府之后又未掌家,手中流通的银钱本就不多,一应吃穿用度不能降了身份,日子过得难免有些紧巴。一瓶上等的胭脂,少说也要十两银子,再加上一支步摇,哪怕是简单样式的金步摇,也不会低于二十两银子。何况这位大姑娘绝非好说话的人,寻常的步摇根本打发不了。
果然,姜觅一开口,她的心就开始滴血。
“余夫人也不用为难,更不用重新去买,我瞧着你手里的那支红宝石梅花的步摇还算凑合。前几日宫里不是来了一批赏赐,那瓶宫廷秘方的玉容膏就不错。”
那支红宝石梅花的步摇是余氏最喜欢的一支,也是最贵重的一支,原是打算留给女儿做嫁妆的。至于那瓶玉容膏,连她自己都不舍得用,当然不愿意便宜别人。
给还是不给?
余氏在犹豫。
“余夫人,你不会舍不得吧?”
姜觅睨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样的眼神刺痛了余氏,不由让她想到了多年前。
当年她还只是一个未入流的小官之女,挤破脑袋得到了一张雅集的帖子。她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戴着最好的首饰跻身其中时,那些世家贵女们惊讶轻视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她惶惶不安自卑垂泪,无地自容之时是徐令娇替她解了围。
那时的徐令娇被众人簇拥着,宛如星月一般耀眼无双。而她太过低微,感激的言语换来的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看到所有人都对着徐令娇笑,徐令娇至始至终都淡然若之,仿佛天生就应该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自卑、羡慕、还有说不出来的滋味让她羞愤欲死,当她看到徐令娇身边芝兰玉树的男人时,五味杂陈的情绪全变成了嫉妒。
那个男人,就是侯爷。
她对侯爷一见倾心,本以为此时只能在梦中相思,却不想老天爷可怜她,让余家一步登天成为皇亲国戚。如今的她好歹也是侯夫人,岂能再被人看不起,尤其还是徐令娇的女儿。
不就是一支步摇吗?
不就是一瓶玉容膏吗?
她给就是!
东西递出去的刹那,她心口的血滴得更厉害。
姜觅漫不经心地接过东西,随手就让月容拿着,那般的随意和不珍视,再次让余氏的心再次受到打击。
这位大姑娘,看不起人的样子真像徐令娇!
哪怕后来徐家失了势,哪怕她已经和徐令娇平起平坐,徐令娇看她的眼神始终是那么的平淡,仿佛她永远只是那个家境不好的小户之女。
她气得头昏眼花,命人送客。
“东西我收了,余夫人可别学姜晴雪的做派,到时候又污蔑东西是我自己偷拿的。”
“大姑娘慢走!”
姜觅得意一笑,像斗赢的骄傲孔雀般昂着头出了满庭芳。
将将走出院子,但见打右边走来一位男子。男子儒雅俊朗,身材修长气度不凡,正是武昌侯姜惟。在原主的记忆中,姜惟这个父亲永远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可谓是完全无视。
胸口传来一阵闷痛,姜觅慢慢停下脚步,垂着眸唤了一声父亲。
姜惟神色漠然,淡淡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