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当年自己负气出走没能像师兄一样成为指挥战舰的将领,却也对海军初建时的辉煌兴奋不已。可惜从无到有即是巅峰,不免让人唏嘘。
这场会讨商半天,无非是如何布防如何出击、等待援军,兜兜转转倒将希望寄托于李大人和朝廷出手。来之前虚空已经与师兄在沙盘演练过,无论哪种守法也挡不住敌人的进攻。之所以还要召集七统领商议,不过是为了鼓舞士气。
当时师兄便叹气:“李大人还是保守了,这场战争倭军的目标就是要消灭北洋水师!”
会议在拖踏中结束,表面上看似祥和,私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算盘。
虚空把存之丢给齐硕,独自一人到布防线寻地喝闷酒去了。
齐硕带着小家伙回到布防营地,暂且替老道照看徒儿。
“齐大哥,我们会输吗?”幼小的存之对战争的输赢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输了的话所有人都会很难过。
“不会。”齐硕异常坚定,这是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可是,师父的眉头一直紧紧挤在一块……”
“那是因为虚空道长要考虑的事很多。”
存之歪脑袋皱眉,努力思考着什么。她的心里没有什么民族主义,正如大清帝国的子民毫无民族意识可言,因此无法理解更多事。
朝廷败了,不过是换个皇帝,一直以来都是王侯将相之争,庶民无需多言。
可……总有不一样的地方。
这个世界变了,只有他们还处在蒙昧之中。
齐硕伸手抚平她的眉毛,温柔道:“存之你还小,不需要学着我们的样子。”
“可,大家好像都在苦恼。”小家伙总觉得自己的内心过于轻松,显得格格不入。
“无碍,因为你是个孩子。”齐大哥被逗笑,伸手捏捏娃娃婴儿肥的脸蛋,眸中流露期望:“好想看到你长大的样子啊,翩翩少年,意气风发。”
“齐大哥很想看吗?”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加以时日必成大器。”
小家伙任他揉捏,黑色的右眼亮闪闪,“齐大哥,明年存之就九岁了,长大了!”
“哈哈哈……这只是年岁的增长,算不得。你要成为男子汉、大丈夫。”
可我是个女娃娃啊。
存之藏住心里的失落接话,问:“那么怎样才是长大?”
“唔……”齐硕停下手,右手托腮想了一会儿,回答:“随着年岁的增长,见识增加,想法也不断改变。正所谓大丈夫志存高远,当你有了一个目标的时候便是长大了。”
存之不太明白,“齐大哥长大了吗?”
“自然。”
“齐大哥的目标是什么?”
齐大哥不好意思笑笑,“这个……成为管带,指挥一艘战舰与敌撕杀。”
“哇——”她一脸崇拜,“齐大哥好厉害呀!”
“咳咳,存之莫要打趣我了。”他的耳尖泛红,“那么小家伙,你可有目标?”
“有!”娃娃迅速回答,“吃饱穿暖,每天都能吃上糖葫芦!”
“……”
“师父教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等存之每天都能吃上糖葫芦以后就把糖葫芦分给吃不起的人!”
齐硕又一次被逗得哈哈大笑,这观念当真朴实无华。
“嘿嘿嘿……”娃娃羞红了脸,“可惜存之没钱。”
“无妨,齐大哥相信你。”
“嗯!”
傻孩子笑着。不过提起糖葫芦她倒想起一件事来,师父说过自己还欠师伯一串糖葫芦,得找机会还上才行。
是夜,换回道袍的虚空找到了存之,把她从齐硕身边带走。师徒二人来到炮台塔拜别提督,即将辞行。
这是存之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师伯。
夜里海风湿冷刺骨,刮在脸上如刀子割过。
师伯手抚城墙,犹如风烛残年的老者,已然失去了初见时的威武。
他声音发哑,回头看一眼辞别的师徒二人,视线重新落回海面上,“师弟,此去一别恐要阴阳两隔了……”
“师兄保重,林木去也。”虚空双手作揖拜别。
存之跪下,向师伯磕头。
提督挥挥手,声音苍老,“去吧,勿忘你我之约。”
虚空牵起存之离去,小家伙一步三回头,最后挣脱师父的手往回跑。
她停在师伯身边,气喘吁吁。
提督看一眼跑回头的小东西,问:“为何还不离去?”
“师伯,师父还欠你一根糖葫芦!”存之喘着粗气,声音稚嫩,“师父曾说过,当年他抢了您一根糖葫芦。自古父债子偿,作为徒儿存之会替师父还债的。”
提督怔住,情不自禁陷入当年的回忆。
“所以师伯——”小家伙握紧双拳,大声喊道:“您一定要活着回来!存之会给您带糖葫芦的!”
不远处的虚空被口水呛到,差点笑出声来。
臭小儿,怎还当真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提督仰天长啸,笑声与翻卷的海浪随风飘荡,在空旷的岸滩回荡,“存之,你且过来。”他蹲下身与小娃娃平视,从怀里掏出一块牡丹翡翠玉佩交到她的手里,摸摸她的小短发起身,轻轻推了小东西一把,“拿着它,去吧。”
“师伯……”
“去吧,莫要回头。记住,认真跟随你师父修行,好好睁开眼睛看一下这个世界。”
存之终是泪目,攥紧玉佩一拜再拜,转身头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