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是知道的,怎么,沈弛与齐峨,反倒有什么私仇么?”
“私仇,本是没有的。然则济王一系若要起事,非但要联络文臣造势,亦要武将提兵襄助——武将便是齐峻,文臣便是沈斛了。”
皇帝轻声一笑:“是么,文臣是沈斛,武将是齐峻……然而齐峻本不是你的亲生子,他若是与济王勾结,你又如何知晓?”
“他……”严氏似是难以开口。
“嗯?”
那一声“嗯”,仿佛是压垮了严氏的心防,她一咬牙,道:“齐峻的爱妾,原是老身幼弟与乐伎所出,是老身的侄女,虽不曾认她入家门,但……”
“罢了,这种事就不必多言,”皇帝却立时打断了她的话,“因此,你是从齐峻的爱妾手中,得到他与济王府往来的书笺?”
姬桢听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大对,望向太子,见他也皱着眉。
“阿兄?”她小声唤。
“阿爷刚刚处置了济王没几天,你就从齐二娘手中得到了那个书信匣子……”太子剑眉紧锁,“这书信的来处,不可疑么?齐峻身为统兵将领,怎样的女子才能将他与反王勾结的信件,如此迅捷地偷得整整齐齐?”
“齐峻的妾,也许,根本就是心向夫主,而非一意相助不认她的严家人?”姬桢补完这句话,“那信上的毒药……”
太子敛目,嗤地轻笑:“若如此,严氏可真是……”
太子与姬桢目光交触,却只摇摇头。
无论那纸页上的毒,是谁下的,是要用来害谁,总归是抹到了皇帝的手指上。
那么,严氏再如何辩解,也难逃罪责。
可此刻,她偏偏不能因此便不再挣扎——她还要想尽法子,护住儿孙们的命。
虽说在皇帝的逼视之下,严氏难免紧张,声音宛如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是,老身之子安排了她……”
“她听齐峨的?”
“……岿之幼时时常去舅家玩耍,他们……”
“好,好,好。”皇帝连道三个“好”,打断了严氏话语,“因此,齐峨知晓长兄与济王勾结的内情,也知晓沈家与济王有来往,亦因此,沈弛去做了代郡太守,大有机会克扣代北军士粮饷,激起兵变,借刀杀人——亦是杀人灭口,是也不是?”
这话若是齐老夫人自己说,自会显得条理分明。
然则皇帝一通反问下来,连严氏自家都有些犹疑:“老身是如此想的……”
“齐峨究竟知道什么?你只说自己怀疑,却没有半点儿证据,能证实沈弛确与济王勾结……若是不能叫朕信你,这便是诬告了。”
“老身有证据!”严氏的声音再次高起来,“陛下可曾记得,四年前,沈引曾做过少府监军器使么?”
沈引?沈弛的同母弟?
姬桢听到这名字,端得一怔,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关节,便听严氏道:“彼时少府监当往京畿大营送精工弩五百架,明光铠十具,马铠二十具,然则我儿初掌京畿大营,收到的精工弩只二百架,明光铠与马铠,也只各五具,凑数的皆是百发弩与皮甲。他待要深究,却被长兄劝住——少府监自有孝敬送来,却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那原要制三百架精工弩与铠甲的铁料,又去了哪里?济王府?”
“正是,京畿左近曾有商队被人所劫,有商人中箭后跳崖逃命,侥幸为我儿所救——那人身上插着的箭矢,便是只精工弩能用的箭□□人又说,打劫者召唤马匹驰骤,只嘬唇吹哨。那不就是济地马匪的把戏?想来济王府能有多少俸禄,如是要养用得了三百架精工弩的死士,总也要有些不义之财进账才支应得来……”
姬桢心下一凛。
眸光瞥向太子,兄妹二人,俱有几分心惊。
太子悄悄伏身过来,低声道:“追捕济王当日,他的侍人中,确有人拿着精工弩的……只是射杀了那人后才发现,那弩机上的徽记,已然被人磨了去,再瞧不出是什么时候流出的了。可自第一架精工弩制成,至今也不到十年……”
姬桢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只晓得,弩机与铠甲,那都是绝禁私藏的东西。
藏弩机十张,铠甲五具,便够阖家掉脑袋。
若精工弩是这样珍稀的好东西,而济王从军器使那里,弄走了三百架精工弩,那军器使全家也该上路了。
“齐老夫人,可知晓,济王那里,究竟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匿兵甲?”
“这,这老身便不知晓了。老身一世皆在京中,哪里晓得……”
“若搜不出兵甲,这亦不算铁证。”皇帝淡淡道,“举告谋反自然有功,然而若不能证实此事——老夫人,齐峨当初也不曾举告军器使,便不是共谋,也算个从犯。”
“陛下何不遣人去逼问齐峻呢?”齐老夫人却道,“非是老身不想供述,实则此事,与老身母子不相干,吾儿也不曾提起过,老身又如何……”
“逼问齐峻?”皇帝仿佛轻笑了一声,“齐老夫人,齐峻若是知晓,你将勾结济王之事全都推在他身上,或许也会指证齐峨——你当真要朕差人请他来么?”
姬桢紧张得抓着裙子,若是齐峻来了,那齐峨定也摘不干净——毕竟京畿大营的人在江南滥杀无辜,这事儿,齐峨也是落在里头的。
虽说京畿大营原是齐峻管着,他的旧部肯听他话,亦是情理之中。然而齐峨也在那里做了三年主官呐,竟连人心都攥不到手里去,由着齐峻使坏?
他便不是个主谋,也有个过错!
“齐峨如今正在代北,想要赶回京城来,便是骑着快马日夜不停,也要跑五天六夜。齐峻却是正在京中,在诏狱里等着被提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