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我如今又能去哪里?”
沈衍一皱眉,这哭诉声,仿佛是个活人女子的,并不像是屈死的怨鬼。
接着那板壁后头,又传来小女郎不耐的声音:“你是真不想活了,还是只不过说说?若真不想活了,我再送你回去,还来得及挨那一刀。”
……是公主?!
沈衍一怔,虽然他没听过机会她的声音,可只要听到了,便绝不会错。
事情也果然如此——隔着那层板壁的小间里,作小郎君打扮,进门便自顾自坐下的,正是姬桢。
而跪在地上,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孩的人,是齐瓒。她一身瞧不出颜色的囚衣,蓬头垢面,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哪里还有半分娇生惯养的贵女形容。
连说话时,嘴唇都直哆嗦:“我……我是……”
“若是还想要命,趁早别说这样泄气的话。”姬桢不想听她犹豫,只蹙眉道,“死有什么难的?你家中摊上这样的谋逆大罪,本就是该死的。如今好容易给你寻出一条生路来,你倒是不想要命了?”
“……殿下,我原不是不想要命,实在是不知要怎么活。我自幼便没学过能那般糊口的本事呀。”齐瓒抽抽噎噎,“殿下,王府中可还能收留我么?我,便是做个婢子,也成……”
姬桢一拧眉头。
做个婢子?收容不曾进署过路的犯官之女,做婢子?
便那人不是佛口蛇心的齐瓒,她也绝不会担这样的麻烦——今日将齐瓒和她不满周岁的幼弟救下来,无非是因为,皇帝允许偷偷放了她的小姊妹罢了。
或许,也有先前她表演得太过深情的原因?
可那深情是假的,只是想将火烧到沈家头上罢了。
这会儿要她再做这样冒险的事,她自然不愿!
若是为了给齐瓒一条活路,将她收入王府里头做婢女,想必不要几天,她就要自伤身世了罢!
“你不是贱籍,又姓齐,谁敢收良为贱?便是我阿爷敢荫庇你,你阿弟又怎么办呢?王府里头,也不能留着外姓的男子罢。”姬桢道。
齐瓒垂下眼帘,原本该楚楚可怜:“可我能去哪儿呢?殿下,我……我就在王府里待着,哪儿也不去,也不见人,也不多花销,成不成呢?只求一口饭吃,别丢了性命……”
“不成。我都已经求了人,辗转找到了你阿爷的旧部,他愿意收留你们,你便去投他,怎么会叫你受了委屈呢?你可知晓,自从济王出了事儿,京中多少双眼睛盯着王府——我救你,已是念在你我先前是好友的份儿上了,你可不能害我呀,二娘!”
齐瓒咬着嘴唇儿,道:“阿弟我可以给别人养着——他这样小,还不记事,便是放在街上,也是有人肯抱走养育的罢。你,就只放我一个人在你府邸里,只我一个人,绝不会……”
姬桢仍是摇头。
齐瓒这样的人,留在什么人家里头,都是个祸根。
“那你不如让我去死!”齐瓒见说不动她,竟然霍然立起,虽然跪得久了,双腿酸麻,起身时险些跌倒,然而无论是声音还是形容,此刻皆十足愤怒,大声道,“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再死一遍么?若是我阿爷的旧部竟是个人面兽心的,你说我如何活?桢娘,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原本是个何其仁善的小娘子,怎的现下,竟如此心硬呐!”
姬桢愕然,立时蹙眉道:“你小声些,这地方虽是个密室,可我也不知若有别人路过,能不能听到咱们说话。若是叫人听到,你我都脱不开干系的……”
“我有什么好怕?我本就是该死的,大不了下去挨一刀,倒是你……”齐瓒的声音还更大了些,“私放钦犯,你便是封了个公主,也逃不过……”
她说话时,竟有些快意形色——既然将她从囚车中放了出来,又不肯救人救到底,她怎么肯依?
姬桢既然是公主,那身边放一个她,又有什么不可的!
眼见姬桢眸色深沉,仿佛是要发怒的意思,齐瓒又道:“再不然,你把你身边的婢女,打发一个出去,叫我顶着她的名儿便是了。我不与别人说的,这样你我都便宜……你也不必因为私放钦犯而遭人处置,我呢,也不必……”
她话音未落,皱着眉的沈衍,便在板壁上敲了三下。
声音不大,但异常分明。
姬桢心下一惊,扭脸向那面传出声响的墙壁来,一时竟说不出话——虽然私放齐瓒,也是伯父同意了的事情,可是,既然朝廷没有明说齐瓒无罪,这事儿叫人听说了,便总归不好。
而齐瓒的面色,则是瞬时惨白。
若只有她与济海公主知道今日情形,她大可以要挟公主,给她寻个好去处。
可若是有旁人知晓了,公主也瞒不过去了,那……
那最好的法子,不就是,把她弄死么?!
“……旁,旁边怎会有人?”她哆嗦起来,满面惊恐。
姬桢哪里知晓旁边怎会有人——她们进门那会儿,周边分明安静非常,还能听到外头刑场上,一个个点着名儿叫钦犯上场挨刀的声音的!
那人是谁?在这里待了多久?是知晓她们要来,所以特意潜藏在此么?
她恨恨盯着齐瓒:“……你再喊大声些儿啊。你不是想死么,不是想拖着我一起么?齐瓒,齐瓒,我真是眼儿瞎了,方来救你!”
“阿桢!你想想办法呀,”齐瓒面上一息变过几样颜色来,“我……我只是说说……我……”
姬桢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对身边侍立的霜葭使了个眼色,霜葭的神色自也不好看,垂着头退出了房外,要去探看这瞧板壁的人,究竟是谁。
霜葭出去,不消一会儿便回来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