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界,即郢州。
离昭国地处郢州北境,与奉国比邻。离昭国崇神,与奉神殿为盟、又有霍家的鼎力支持,实属大国。
比起奉神殿的出名,霍家可谓是不显山不露水,但在离诏国由来已久,曾有过世袭罔替的爵位与权势。
而年幼离家继承奉神殿大祭司衣钵的霍玺,乃是霍家嫡子。
霍玺十三岁在祭祀大典上被选入奉神殿,继承大祭司之位时方才满十四。
那时他已是天骄之子。如今过去了六年,前途更加无可限量。
一身白衣的祭司服制,肌肤隐隐与光泽流动,眼神里是让人看不懂的深沉,端的是一副高贵清华的姿态。
虽年纪尚轻,周身的压迫和威慑却让人不可忽视。
离诏国的祭祀大典每三年一次大祭,每到这时霍玺都会亲赴上都城,这次也不例外。
一顶白玉轿辇,周身缠绕着千金难求的蛟绡,纱几列婢女侍奉在侧,各个都是让人移不开眼的姿色绝妙。
奉神殿挑选侍奉严苛,过程繁琐,能跟随在他身边的,无不是在无数人的选拔中才得以脱颖而出的世家贵女。虔诚焚香、参拜沐浴了好几日,才得以在此队列。
直到行至宫门前,轿辇的纱帘才被轻轻掀开,最外层的白玉珠帘被风吹得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悦耳至极。
霍玺自轿辇下来,并没有转身离去,反应朝里面伸了一只手。所有的婢女看见他,皆是毕恭毕敬的垂下头来,生怕自己的视线冒犯了他还有轿辇中的人。
里面的人拨开另一半珠帘,将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被他搀扶着轻移莲步缓缓走出轿辇。
那是个怎样的女子,衣衫胜雪,绣着精致的仙鹤图样,广袖飞举,青色薄纱围绕着周身若有淡淡光华,瞳眸澈似秋水微微上挑。
她以纱遮目,若隐若现一双紫色的瞳眸,眉间一点银色花钿,梳着少女发髻,斜插一支白玉簪,上面镶嵌着鸽子血宝石的色泽,连皇室都极为少见。
奉神殿圣女、离昭国六公主——离颜。
她的身世让人唏嘘又感叹,但更多是望尘莫及的仰望。
据说如今庙堂上青鸾神女的玉像是照着她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至今未变。人人都说,她命格无双,乃是天上神女转世,为离昭国赐福于世。
当年,她是离诏国最不受宠的六公主。
甚至钦天监以批命数的由头将她遣到行宫。
那是记忆中难熬的年岁,寒冬时节,行宫寒凉,连一丝碳火也没有供给。吃食都是冷了端来,上面结着层霜的。
她自小不在母亲膝下长大,受尽了冷眼和嘲笑。行宫中人皆知她失了势,不仅不用心侍奉,还纷纷苛待于她。
直到长到十岁,她第一次被允许出行宫回去参加祭祀大典,便被选为奉神殿圣女。
那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霍玺。他比她印象中还要冷上几分。明明是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孩子,眸中却满是冷静。
直到前任大祭司谢陵玉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搀扶起她走上高台,站到他的身边与他共上一炷香。那是他和她第一次并肩而立,自此无人不知圣女之名。
她那双紫色的眼眸忽得抬起,对上他的。
“还望祭司日后,不吝指教。”
他们自幼相识,从小一起长大。无论是圣女和大祭司,公主和权臣嫡子,都相配至极。两个地位尊崇的人,从此并肩而行。
“大祭司。”
挥着拂尘的内侍总管窦漓南带着一行人自宫内迎了出来。
见到两人后,他的步伐骤然加快,将身后的一行人都甩在了后面,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他擦汗时紧张不已。
他赔笑道:“大祭司,六殿下。”
窦漓南是皇帝近侍,因此也在往年祭祀大典上见过六公主离颜。
纵然之前已经见过很多次,但还是会被惊艳一番。
她那双紫眸实在太特别,纵然以轻纱遮目,也能窥见轻纱之后那双美目是如何流转。
就像有流光攒动、神泽相应一般。
窦漓南常在宫内外两地办差辗转,自然也听说过关于两人那些传言。一路上,他都忍不住悄悄打量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好似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能与之而立似的。
霍玺身量更长,但他将步子放的极缓。离颜跟在他身后,始终只差半步,亦步亦趋的相随。
坐在龙椅上的此代的皇帝名离恕,是离颜一母同胞的兄长,排行第三。
此刻他正揉着脑袋看奏章,时不时的点评两句,骂那个“迂腐”,说那个“固执”,还带着“啧”声。
听见窦漓南轻咳一声,才将奏章搁在了案上,幅度不大的轻点了下颌。
其实按照祭祀大典这几天的规矩,他是要对奉神殿祭司行平礼的。但自从位及人皇之后,除了拜神已多年不做这样的动作,离恕自己都有些生疏。
再加上霍玺本就是离昭国臣子之后,为人也没那么死板。不是非要逼着他行这个礼,离恕自己也就马马虎虎过去了。
鲜少有人知道,奉神殿大祭司的位置其实是要比他这个皇位更加稳妥一点的。他父皇封的那些藩王兄弟和他们的子孙后代,没有一日不在野心勃勃的谋算着离昭的江山。
说不定哪一天,他这个皇位便要易主了。
离恕其实是个不太爱做皇帝的皇帝。他是独子,上面有三四个庶出的姐姐,下面有五六个或嫡或庶的妹妹。
皇室本不太爱分嫡庶,只是本朝的太后爱计较这些。
她为妃时便一门心思的想成为皇后,自当上皇后之后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