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朦胧的天空逸散出仿佛冻得透彻的湛蓝,爱鹰山就巍然屹立在那。
“怎么还没到山顶。”黑发女生停下脚步抬头张望。
在她身后估约十米的位置,身披羽织的青年也不搭话,他的脸颊被冬阳映染白桦林间的反光照亮,黑发迎风飘动,呼啸生风地从女生身边过去。
黑发女生——也就是木川唯,她默然无语地看着从自己旁边加速经过的青年,眼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对方一下子跑到她前方十米的距离。
“……喂。”
她喊了一声。当声音被风沿着泛着白光的山路送到尽头,撞在白桦葳蕹的崖壁时,前方的身影戛然止步。少女把手臂举过肩头挥动两下示意,于是不久,他就折回来。
富冈义勇站在坡上看她,表情有些困惑。
“你知道路吗跑得那么快。”她扶着树根休息。
“你不是说要离你十米?”他说。
“…….”少女的眼角再一次微微抽动。
当两人先后走过横在山溪上岌岌可危的独木桥时,空中飘散的云间开始透出阳光,野草枯叶落着的霜雪终于变成了金色,暖气升腾使人感到脸颊发热。
“我走不动了。”
木川姑娘坦然自若丢开自己的背包,富冈义勇扭转身体回头,稳稳当当地站在六十度的陡坡上,满脸平静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她这次非常明显地摆出了无语的表情,耷拉着半月眼把背包从地上勾起来,往前一递:“给你。”
富冈义勇:“?”
他下意识接过去,不解地看她。
“我懒得拿,你背一下。”她理所当然。
“哦。”他点点头。
——然后沉默。
木川向后靠在白桦树上,深红的眼眸无声无息地有了渐变,在长长睫羽的投影下像是凡尔赛玫瑰花。她漫不经心地开口:“好无聊,你说点什么吧。”
冬阳从黑发顶反射过来,涂抹一层又一层耀眼的色泽,将发梢都染成了橘红。她被阳光染得金红的耳廓,耳垂坠着苟延残喘的石榴石耳饰,菱形的小小一只在半空摇晃,溢出微弱的流光。
富冈义勇被光线闪了一下,他闭了闭蓝色的眼睛,不确定地问:“你为什么只戴一边?”
“……”
木川抬手摸了摸自己右耳的耳坠,低着头像是在忖度着什么一般,那种阴郁的神色竟然淡化了,眉目间秾华妩媚,线条甚至有些锋利。
“另一只在别人那里。”她顿了顿,一语带过这个话题,“那你为什么穿着两侧不同花纹的羽织?”
富冈义勇抿了抿唇,似乎是对这个问题感到冒犯,他的下颌线紧绷,是警惕、拒人千里之外的表现。
“因为是两个人衣服纹路的拼接。”
他也简单概括而过,很快不再多言。两人又陷入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很长,大概有十分钟吧,富冈义勇再一次把视线落在木川脸上。
她靠着树干,偏着头观察白桦树的树皮,这个表情更符合她的年龄,红眼睛亮亮的,唇角有微微上翘的趋势。
富冈也跟着去看白桦树,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刚刚她垂着眼睛凝视地面的脸色。
“你知道吗,白桦树的树皮有三层。”黑发少女兴致勃勃地开口,“平时用它来制做用具的只是中间的薄层,往往每年的五、六月是树的生长时期,这时候树皮光滑洁净,是剥树皮的最佳时间。”
她没打算得到回应,也许只想和人说话:“居住在附近的人会成群结队地到桦树林中剥树皮,他们用刀在树干上按所需宽度上下各划一圈,中间再竖划一刀,树皮翘起边缘,用手一扯,整张桦树皮就剥下来了。剥下的树皮用重物压平几天,然后用猎刀刮去粗糙的表皮,露出白净光滑的韧皮层,再去掉里面黄褐色的内皮层,就可以做成碗、盆、桶等用具。”
小姑娘的语调抑扬顿挫,让人感受到她的随意和自由。她很会讲故事。所以富冈义勇抬起头,摸了摸白桦树的树干,顺着她的话问:“没有树皮它会死吗?”
“不会,它还可以继续存活很多年,韧皮部以内的形成层还保留在木质部外面的树干上,植物比人类坚强多了。”
关于树皮的话题将凝固的空气缓和些许,之前就像笼罩着一层戏言薄云,现在薄云散去,他们的对话也变得轻快起来。
“你知道前段时间发生的几起刑事案件吗?”
察觉到少女开始吐露真实,富冈直起身,看着她的脸。
她继续说:“狐山的尾生家妻女、金行的柜台小姐、涸井的大小姐和男教师、变成鬼的小女孩、以及跳楼的学生。”
已知死者:尾生小夜子、尾生夜乃、玉置清良、石见雄仁、朝仓信、有栖川樱。
“只有金行柜台的小姐现在还找不到凶手。但就在几天前,浦岛温泉附近的上野山,有人寄匿名信给当地的警局【上野山北侧山麓,埋着一年前遇害者的尸体,请早点挖出来。】”
“尸体?”
“接着,警方连夜搜山,真的在小庙后面的杂木林里挖出了尸体。”
她说:“已经白骨化的女尸,应该就是曾在吉原附近赌场盐水屋里工作的艺妓,藤吉明月。也就是说,一年前,明月小姐去世被埋葬,紧接着在去年的十二月被两名货车司机挖出来,搬运到上野山掩埋。”
“……等一下。”他的眉峰紧蹙,看起来气势有些迫人,“你是说,有人特意把已经去世的人从坟墓里挖出来,再埋进上野山?”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