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川唯认真注视时,常常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所以被看着的人,很难会相信面对着一个没有同理心的孩子。
于是刚刚那个问题被轻轻揭过,却在富冈义勇心底掀起暗潮。他眼底光影浮动如碎金,越过两人之间的沉默,捡起上一个话题,他在傍晚的夕暮下说出了自己的全部遭遇——像是13岁之前的事情,还有狭雾山的事情。
少女侧脸的轮廓烙在脑海深处,在周遭喧嚣的人声中,一遍又一遍浮到眼前。富冈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有点奇怪,很明显,他平时没有这么多话,也不会对认识的人说个不停。关于木川唯的事情,他听着就好,没有必要发表意见。
但他收不住,从茑子姐姐的婚礼说到锖兔,不明其理的人,很可能觉得他只是在编故事。
不过木川听得很认真。她的脸显得朦胧而清晰,就像他告诉她的那些事,一半清晰,一半仍然沉没在黑暗里。他说他愿意代替姐姐死掉,愿意代替锖兔去死,或者干脆变成他们,他说得那么流畅,仿佛确有其事,好像已经想过成千上万次。
恰巧透过小巷空隙里的光陆陆续续经过少女的脸上,富冈义勇心里想的是,她能感同身受吗?
不会。看着那双眼睛,他已经得出了答案。那双红眼睛如同深潭血海里的漩涡,表面上潋潋滟光,底层暗沉着没有一丝情绪。
她许久没有开口。
“富冈。”
他抬头,两人看着同一轮月亮。
“我原本觉得我已经稍微有一点了解其他人的想法了,但是很遗憾,好像还是不行。”木川唯说,“你说你想变成你姐姐,或者变成你的朋友,这样就能改变什么,或者就可以代替他们去死。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想法,也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甚至完全无法想象你说这段话时的情绪。”
她十分坦然地咬着果仁糖,红眼睛依旧没有变化:“有人对我说【你一点都不温柔】,所以我应该天生就不擅长温柔待人,不过如果只有干涉他人、强行理解他人才称得上温柔,那完全可以不用勉强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我应该也有过这种想变成某人的瞬间,比如为什么没有和某人一起去死、为什么没有救下某人——诸如此类的感觉,当然现在已经被我忘记了,这也是我带着半只耳钉的原因——曾经有人让我【别伤害自己】,是不是很好笑,我说你从海边跳下去我就考虑一下,结果那家伙真的跳下去了。”
她笑了两声,很快恢复平静:“所以后来我就在想,改变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如果我真的死了,应该也会有人要大哭一场吧?”
“唯……”他叫了她的名字,少女在浅淡的月下抬起头,认真回望他。
“【不要变成别人】这种话我是不会说的,也没有立场说。不过,替别人去死、完全活成另一个人的人生,挺没意思的。”
她看到他的眼睛睁大了,睫毛根根可数,同融雪一起颤动。
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根本不算真正地通过了最终选拔,也不配和其他柱站在一起。现在想来,这番话未免有些讽刺。
“反正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对吧?”她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顺着力道往前几步,又堪堪站定,偏头去看她的发旋,还有她咬着糖果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然后少女也抬起脸看他,红眼睛冷漠又平静,但嘴角的笑容像是海底的气泡,一下子浮上脸颊。
冬季的夜晚,融雪滴答,透明的雨棚在头顶,千万粒水珠落在上面,于幽暗的天空下闪着光,像星星。然后她就突然改变话题,从果仁糖做法的区别说到戚风蛋糕,从几家便利店里的火腿面包说到冬夜祭的苹果糖,又从苹果糖跳到不死川。
“啊,那个人。”她提到不死川的时候,语气古怪又复杂,“怎么说呢……很好玩。”
他微不可察地蹙眉:“好玩?”
“是那种耍起来很有意思的好玩,不是指他的性格。”她随口说道。
他还没理解这句话的具体意思,听见她又说:“前天碰到了河童,是真的河童哦,他还有头盖骨做的武器。我还看见了灵异蝴蝶,不过你们鬼杀队的人——让我稍稍有点改观。”
她扫过来的眼风天真又霸道,富冈义勇稳稳接住了,他的神色不变:“怎么了?”
“你们会去救毫无关系的人,明明只有杀鬼的任务,还会让没地方去的孩子呆在自己身边,是什么老好人聚集地呀。”她的脸上有浅浅的酒窝,“完全和我是两种人,所以觉得很有意思,你们这个集团。”
她会说这种话就代表着印象还不错,完全看不出当时在主公宅邸针锋相对时冷酷锋利的狠戾。
“你不会觉得讨厌吗?前天明明发生了那种事。”
“什么事?”她奇怪地问。
他抿抿嘴唇:“就是和其他人……”
“那算什么啊。”她毫不在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反正现在茶也喝了,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认识她的时候他就这样觉得了,这家伙——性格意外的非常豁达,是和外貌成正比的程度,像那种会在海贼船甲板上拿着酒杯大声开玩笑的类型。
偶尔她会突然想到很奇怪的方面,比如“你喜欢猫还是狗?你的乌鸦会吃巧克力吗?”这样的问题。
路过果蔬店,他去买料理食材,手里拿着鱼片、萝卜、土豆、鸡蛋,还想伸手去拿架子上的番茄,结果被她拦下。她问,你非常喜欢番茄吗?他迟疑说还行。她说,别买了。然而结账的时候,她却赫然拿着一个已经洗干净的番茄在吃。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她说,这下你只能看着我吃了。语气还有点孩子气的得意。
他隔着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