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就是狗屎。
重复一遍，结婚就是狗屎。
木川唯把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餐厅的人都走光了，她还在对着新闻稿沉思。
厨房里燃点着一盏二十瓦的无灯罩电灯，顺着光洁白皙的天花板吊下来。厨师先生还在面对着水池洗涮食具，他把黄色条纹衬衫的袖口卷上去，手臂上沾了泡沫。
“那个……是在生气吗？”
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山治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他的眉毛垂下来了，有点像沮丧的金毛，蓝眼睛沉淀着温柔又紧张的色泽，仿佛生怕少女跟他翻旧账。
“什么？”
木川没听清他的话，目光也没从报纸上移开，一副正在忖度什么的模样。山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打扰到她了，身体更加僵硬地绷直，纠结且不安地重复：“诶？就是说，是不是因为有人假冒自己所以觉得生气……”
这次少女的视线挪到他身上了，红色的眼睛像是流动着奇丽光泽的宝石，她脸上还残留着困惑，但一瞬间就变为没正经样的调侃，甚至是带着笑的。
“上次你还让我削土豆呢，怎么现在这么紧张？”
“……”
山治在心里哀嚎一声。他不仅仅让对方削土豆，还曾经打过她的头，好像还踢过？甚至骂她是臭小子，而且抱她的腰，让她打蜈蚣——这怎么看都已经三振出局了吧！
“别笑话我了。”金发青年有点尴尬地挠挠脸颊，声音越来越小。
木川重新低下头，目光扫过报纸扉页的照片，订婚照里的摆设，那些茶壶和黑色的餐具……是在哪里见过的？
“我没有生气。”
她顺便说着，仿佛只是提起不重要的事，眼神恹恹地越过桌台：“这种联姻肯定不是因为互相爱慕而结合，BIGMOM那边的儿子一脸不情愿，这位小姐我也见过一次，她大概是被迫的，为了某个目的才会被维克多利送出去…既然说是父亲就好好负责啊。”
山治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然而少女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再者，我不喜欢这个头衔，不存在被代替的愤怒。没有人会跟被迫结婚的女性生气吧，她要是喜欢，就让她成为【匕首侠】又能怎么样，倒不如说这种倒霉事还挺让人担心，会不会有人造她的黄谣……”
木川唯撑着下巴皱眉：“婚礼日期定在三周之后，这不符合BIGMOM的风格，怎么会拖这么长时间？”
没人回答。
抬头一看，金发厨师又怔怔地望着她。
好诡异的表情。他还维持着抓锅铲的姿势发呆，眼神里带点…那是疑惑吗？可能是见识到她的分析能力，发现两人的智力差距了，甚至羞愧到脸红。
这也没有办法，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鸿沟确实容易丧气，报纸就是这种让人发现自己渺小的存在啊！
木川唯叹了口气。
她坐着没动，山治也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看起来神游天外，目光却牢牢黏在她身上，从她的头发、眉眼、嘴唇、脖颈，一路往下，视线似乎有了实质，感觉怪怪的。
打量的目光不像普通的好奇，非要说的话，更像男人隐秘的探索，不自觉又忍不住…这种错觉最近出现过好几次，罗那边也是这样。
奇怪，是因为对方比她大好几岁吗，所以才会有侵略感。
“你在看什么？”她再次问了这句话。
山治浑身一震，就像从别的什么地方回过神来，惊讶地半张着嘴，耳根一点一点红了。然后他整个人飞快转身，背对着她的方向，声音闷闷的：“抱歉，失礼了。”
这家伙之前明明老是对她又打又骂，现在居然这么礼貌？好恐怖。
……男人，真难懂。
“山治先生？唔…山治哥哥？”
木川唯拉长音调。
嘶——真要命。
谁教她这么喊人的？山治紧抿唇线，眉心蹙起，有点招架不住，想批评教训她几句，但又狠不下心，尤其是扭头发现女孩子一本正经地等着他的反应，很大概率是在恶作剧。
之前就有类似的情况，削土豆那次，现在想想她绝对是故意的，说什么“男人缘好”“喜欢”“温柔”，就是在逗他玩。
山治无奈地侧头看她，金色的发梢被水汽微微氤湿，眼皮掀起，露出蓝色的眼睛。他就这样看着木川，眼神很直白：“嗯？还有什么事吗？”
哇，瞬间有之前的感觉了。虽然不知道这两天山治先生是怎么回事，但刚刚那句话明显舒服多了，就是原来的对话氛围。
明明是海贼还要装成绅士的山治先生是屑！
他就该是不加掩饰、肆无忌惮的样子，以前在阿拉巴斯坦，她黏着娜美小姐他会偷偷不爽地瞥她。
“没什么，你有点可爱。”
会和女孩子吃醋这一点。
不好，山治先生看起来五颜六色的。
他的脸好像调色盘，先是红，又别扭地青青白白。像是想揍她，但目光复杂地闪烁，最终对此的反应只是微敛眼睛，沉默地抿着嘴唇，纵容了。
看上去经历了不少心理斗争，也许又在吃醋吧，觉得娜美小姐和她关系更好。蝠鲼岛上他还试图抢走小贼猫后援会长的头衔，真拿他没办法。
木川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山治：“？”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
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目送少女走出餐厅，半晌后，金发厨师才突然用额头抵住臂弯，无限懊恼：“……我在想什么啊。”
*
台风过境的天气变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