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乞活团为什么聚集这么多人、手段又这么狠,就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些人,原本有些是吃不上饭,有些是受了重伤、生了重病,总之都是下一秒就会死;这时候,乞活团出现,给了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其诱惑力可想而知。 只要种植了病毒,就可以生存在集体的庇护下,不用随时面对死亡的危机;至于每隔一段时间用药清理病毒,无非是打一针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得了乞活团的好处,就得为乞活团做事——实力强横的,出去烧杀抢掠;没什么战斗力的,就干点儿杂活,或者动动脑子。大家的心里当然明白,这些算计无辜路人的勾当很不光彩,但只有这么做,才能留在乞活团。 跟保住自己的性命比起来,做点害别人的事,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如果真的于心不忍,没关系,多做几次就好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延续生命的机会,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更何况,周围的同伴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怕是再有良心的人,这会儿也要动摇一下了。他们不是天生如此,而是一点一点被同化掉了。 直到有一天, 为了活下去,他们变得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上面的人一声令下,乞活团的战斗力,足以令任何一个财团的武装力量避其锋芒。 “豆腐的死,是因为没有及时注射药物?”胡边月问道,脸上带着困惑,“难道你们已经背叛乞活团了?” 在他和霍遥惊讶的目光中,关悦如意料之中地点了头。 “为什么?” “因为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了。”关悦的拳头猛地攥紧了,“乞活团不是救苦救难的慈善组织,他们让我们活着,只是为了有一天让我们去死而已。就连乞活团内部,也时不时因为争权夺利、派系倾轧,而爆发内斗;我的这支小队也被表面上的同伴暗算过,仅仅是因为有人奉其他人的命令,想独占战利品。在上面的人眼里,我们只是一群随时可以放出去撕咬对手的类兽,多一个少一个根本无伤大雅;如果有一天全都死光了,就再去招一批将死之人。” “可是……”胡边月越发地不解了,“你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背叛,不就是等死么?” “当然不会明着直接背叛,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关悦面露苦涩,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了令胡边月和霍遥目 瞪口呆的计划。 “前些天,我无意间获得了一些机密:7号区里,有乞活团的人在密谋着什么事情,可因为秦沫死了,安全区内外的联系被切断,于是统领从别处调集来了一支队伍——宁愿调集别处的队伍,也没把这个任务安排给我,说明要么是秦沫的事让统领对我生疑了,要么是我们这支队伍根本就不重要。我跟大家一商量,与其一直干着脏活,说不定还要被当成炮灰,不如干脆搏上一搏。” …… 胡边月颔首,换作是他,他也会这么选择。 “靠冷面的本事,我预先得到了消息,带着人在半路上把那支队伍给办了,然后凭借抢来的信息资料潜入了7号区,准备顶替他们跟人接头。”关悦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原本惊心动魄的事。 “你们是想靠这个机会接近乞活团的核心?”霍遥微微摇头,“不可控的因素这么多,太冒险了;而且,就算你成功了,也未必能得到对你们有用的东西。” 对于凡事都要评估风险的她,这样的行为的确不可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7号区外围越来越动荡,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生存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了,随时可能接到与其 他武装势力对抗的命令,到那时,去或不去,都是个死。不论如何,至少这支外来的队伍,比我们的地位要高;上面的统领其实根本没见过我们,中间人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只要这次能成功接头,我们就可以制造一次假死团灭,然后借用这些新的身份,在乞活团里行动。只不过,我确实没料到,进安全区虽然容易,最后却卡在了接头这件事上。” 说着,关悦的声音低沉下去,甚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豆腐的死,完全是我的错。这个病毒,在每个人身上的进展速度不一样,甚至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每次用药后的效果也有不同;具体时间三到六个月不等,完全靠自己掌握,反正有这条线作为提醒。可我没想到,豆腐撒了谎,隐瞒了自己的病毒进展速度。” “隐瞒?” 再抬头时,关悦的脸上已经挂了两行泪:“按照豆腐的状况,最迟一周之前就该注射药剂了,但若是想取得药剂,我们暂时就不能切断跟乞活团的联系,只能错过这次机会;至于其他人,哪怕进展再快的都还可以撑两个月,起码还有赌一把的机会。豆腐怕自己的情况影响大家行动,就隐瞒没说 ,甚至还通过伪装的手段骗过了火腿。等到火腿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关悦望着深蓝色的天空,两眼出神:“如果我独断专行一些,没有把计划提前告诉大家,起码她就不会隐瞒这件事了……” “你做的是对的。”霍遥说道,“我想,老蛋他们宁愿跟着一个和大家商量之后一起拼命的首领,也不想蒙头蒙脑地执行没理由的命令。这就是你和那个什么‘统领’的区别。” 这种理性的分析,关悦大概也早就想到了,可朝夕相处多年的伙伴如此离开,她还是无法释怀。 “造化弄人。”霍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大家合作抓了张朋飞,也许你们还有机会跟7号区的内应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