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川CBD,唐氏集团大厦。
残存余晖透过四十楼的玻璃幕墙浅浅照亮一边宽厚的肩头,藏青色西装布料看上去有些凉硬。
屏幕熄灭,唐舒攥着手机,目视玻璃外的高楼,迟迟未回到座位。
身后静默,会议桌围着一圈同样穿着西装革履的高层员工,他们不约而同地望着前窗边的背影。
跟随总裁处事三年的秘书Betty第一次碰到敬业的小唐总在重大会议中途离席,还是副总发表言论,讲得正激情的时候。
全公司上下皆知集团元老级副总彭民骏与唐舒是面和心不和,仗着资历深,他背地里总将唐舒称为“那个毛头小子.......”。
而他现在白花花往上翘的眉毛好像将这句话接了下去——“那个毛头小子竟敢不给我面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笔记本电脑前,Betty坐姿端正,指甲一下一下扣着键帽,上面的T字早已失踪不见。
一桌上的同事偷偷敲她微信后台:【小唐总在给彭总下马威吗?我许下彭总速速退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消灭老头□□,集团属于唐舒!】
因彭怀骏思想古板,讲话刻薄,在中川总部一直不得人心,许多人以为导致连续两次上市项目的失败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对于唐舒的空降,他们则抱以期待,希望他能如传闻中一样雷厉风行地清理掉这群大腹便便的元老。
面对类似的私信,Betty统一公式化回复:【小唐总十分敬重彭总,请勿传播无依据的谣言。】
同事1:【感觉情况不妙,谁能看到他的表情是吉是凶?】
同事2:【(举手)我这能看到他半张脸是黑的。】
。。。
群里的人各抒己见,Betty无心去细看,关掉小窗,踌躇着要不要提醒他正在会议中。
唐舒今日一反常态,先是早会无故迟到,再是一整天待在办公室没有及时处理桌上的文件,像是被换了魂似的。
她去问了昨晚被唐舒带去慕辰晚宴的特助沈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沈建含糊其辞:“大概是宿醉。”
殊不知沈建当时肩膀抖颤的那一下是因为看到性情寡淡的上司晚上从一道房门进去,早上穿着浴袍从另一道房门出来的“香艳”场景。
窗边的身影迈步回来,唐舒解开外套纽扣,入座,倒扣手机在桌面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整间屋子比刚才更安静。
唐舒淡笑:“抱歉,有点私事。”他连都不往旁边看一眼,“彭总,请继续。”
彭怀骏不会放过这个揶揄他的机会,清清嗓,假装开玩笑:“现在时代不同了,公司注入了新血液,你看看我对面六位都是今年被你提拔上来的年轻人,履历优秀,杰出英才。会议氛围是感觉越来越轻松了,我认为挺好的,上下级就该亲切些,便于沟通。但是小唐总,轻松不代表松懈,你看看他们这项目一次不如一次,怕是你爹知道又得先训你不以身作则,在开会的时候给他们做坏榜样。”
此话一出,对面几个年轻人低头的低头,皱眉的皱眉。
唐舒依旧保持一张浅笑的脸,覆在手机上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头也不抬:“我们确实没有您老谋深算,手段独特。彭叔这两个月在忙什么呢,带着甲方财务部的人骚扰女下属还是在报给资本监管委员会的前两个小时里劫走有鸣集团的承诺书?”
彭怀骏脸色一下子拉长,伸出的手指直哆嗦,他的唾沫星子喷到桌面:“毛头小子,话不能瞎说,我可以告你诽谤。”
“你太太有心脏病这次回来我没有去拜访她,想来告诉你养在新西兰的老婆更好,你猜猜她会不会把你转移出去的钱先吞干净?”
唐舒收敛嘴角,泰然起立,向Betty道:“把修复后的监控视频给在座的人看一遍,通知人事部安抚好那名女员工,该给的补偿要到位,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高薪返聘她回公司。”
老底一件一件被他揭穿,彭怀骏气得满头大汗,气急败坏地吼着:“唐舒!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我为集团复出了几十年!你爸在这里都要敬重我三分!你以为我手里没有你的把柄吗!昨晚你和那个女——”
剩下的话猝然截止。
唐舒目光投到了他眼里,瞳孔深暗,颇有警告的意味。
彭怀骏没见过他这样的面孔,之前纵使自己再怎么埋汰他几句,作为晚辈的他统统会以礼相待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谓和气生财,他不会把关系弄得太僵。
那视线自上而下,像是神明最后的施舍,若再多说一句,可能会堕入永劫不复的地狱。
彭怀骏喉咙发紧,看着警察踏入会议室,众目睽睽下被铐上手铐,离开大厦。
Betty处理完彭怀骏的事务后,返回总裁办。
走到门前,办公室内传出清亮的广播声。
抬手看了眼表,马上放下敲门的念头转身离开四十三楼。
她不想打扰上司的休息时间。
约莫两年前,唐舒突然多了个听广播的老年爱好。FM103中川音乐电台,每周四晚上十点的音乐节目《晚风阵阵》,是由两位小有名气的女歌手轮流主持,郑诗文和谢宛宛。唐舒听这节目并不方便,在国外时吩咐人从国内帮他录好音传过去,偶尔回国在车上听一会儿在回家。
有次应酬结束,在费城,那天不知为何他可能心情不佳,宴上多了几杯,全程话少,不太笑。散会后,临时让司机把车开到海岸边上的别墅群。
车里只有三个人,她,司机,和小唐总。
晚上十点,大冬天,海风嘶嘶在窗外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