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罗植打得哀声讨饶这件事,不过一个时辰便传遍坊街,燕双自然也有所耳闻。
此前罗植当众退婚,言语间百般奚落,令护国公府颜面扫地,令她在上京再难议亲,逼得她差点兵行险昭,自请去塞北和亲。
赵崇此番虽然鲁莽,却也算为她出了口恶气。
只是那罗植乃罗太傅嫡子,一贯疼爱得紧。虽然碍于赵崇定国侯的身份不敢私下报复,但万一他不依不饶闹到圣上面前,不知……
或许是屋里炉子烧的太旺,燕双觉得胸中憋闷,于是便搁下手中书卷,起身推开了虚掩的窗牖。
寒风裹着碎雪迎面吹来,有些落在她的眼睫上,看上去像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咦,居然下雪了。”春兰放下手中煮茶的活计,取了件大氅给她披上,“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变了天?真是稀奇。”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真是稀奇。”燕双轻叹着附和,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忧愁。
瑞雪兆丰年,也不知这场迟来的雪,是不是什么好兆头。
燕双想待父亲早朝回来再询问有关赵崇的事,可他却迟迟未归。
怕不是罗太傅对赵崇发难牵连到父亲,触怒了圣上?
燕夫人倒没想这么多,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她欢喜不已,一连几天都在忙着替女儿置备嫁妆。
约莫比平常晚了半个时辰,燕敏乘坐的车辇终于在府前停下。
他一进屋便解开大氅,大口喘着粗气,脑门儿还淌着汗滴。
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他畅饮一口才朗声道:“今日真是痛快!罗奕那老东西在朝上作威作福惯了,真当没人能压他一头?”
罗奕便是罗太傅。
见燕双进来,他素来板着的面孔难得显出几分慈爱:“双儿你有这么个好夫婿,为父也就放心了。”
“你是不知道,方才在朝堂上,他是如何将罗奕说得理屈词穷哑口无言。”燕敏摸着胡子大笑,“让罗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老脸都丢尽咯!”
之前罗植悔婚,他亲自去太傅府找罗奕说情,本以为念在同袍一场事情能有转机,怎料却被他拐弯抹角地羞辱了一顿。
燕敏这样的人最顾及脸面,要不是从前受了五皇子的牵连,如今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他早就当场发作了。
幸好上苍眷顾,护国公府虽然失了势,但他燕敏却得了赵崇这么一个乘龙快婿。
不仅有军功在身位至侯爵,更重要的是深受皇恩。有他做中间人,护国公府复宠也是指日可待!
燕双微讶,她鲜少关注朝堂政事,本以为罗太傅的权势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哪里知道赵崇竟也毫不逊色。
如此看来,赐婚是因为君臣制衡这一理由似乎并不成立。
“是……因为罗植的事?”她犹豫着问。
燕敏嗤笑一声:“亏得他退了婚,我可瞧不上这般没骨气的人做女婿。自诩满腹经纶,可赵崇只稍露拳脚便教他吓丢了魂儿,自己没本事还让他老子讨公道。”
燕双敛眸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止不住发烫。
明明素未谋面,但赵崇这个人却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下朝时他同我说,过几日便遣媒人上门请期。”燕敏喜形于色,看起来比燕双还期待得多。
次日一早,定国侯府的媒人没上门,宫里的邀帖却先到了。
邀帖是皇后发来的,让燕夫人携燕双进宫观赏冰嬉。
燕夫人与皇后乃是表亲,二人自幼相识情谊深厚,即使双双嫁做人妇多年,夫家君臣地位悬殊,皇后仍惦记着这份情谊。每次后宫开设宴会,都会特意邀请燕夫人同去。
冰嬉则是当今圣上所喜爱的一种冰上百戏,等冬日宫里的净华池结冰后,便会挑吉日命伶人于冰上献艺,年年都会有新花样。
有资格受邀前去观戏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达官名门,不少人为了讨得圣上欢心,会在观赏后吟诗作赋,几年下来渐渐成为既定的流程。
燕双向来不爱看这些热闹,往年发来的邀帖也只是邀燕夫人前去,可这次却将她也放在受邀之列,其间缘由显而易见。
燕敏和燕夫人喜不自胜,直道她找了个好夫婿,还没嫁过去便沾了光。
复翌日,才用完早膳,燕敏便催促母女二人上了车辇。
上京的这场初雪来得又急又短,下半天就停了,但寒风依旧凛冽刺骨。融化的雪水才浸润土壤就快速凝结,使原本平坦的道路被冻得沟壑崎岖,过路的车轮一轧,就会咯吱咯吱地碎成冰碴。
一路上马车走得并不稳,稍有些颠簸。两侧悬挂的帷幔随之晃动,不时露出或大或小的缝隙,光影钻进来在燕双白皙的面颊上跳动。
燕夫人一会儿嘱咐她进宫的事宜,一会儿谈及她的婚事,言语间满是对女儿未来的期许。
燕双摸着手炉上繁复的纹路,不时温声应和两句,如此下来心中竟生出几分酸涩。
母亲虽贵为郡主却生性软弱,又嫁了个专擅易怒的夫君,这些年没少掉眼泪。
出嫁前久居深闺,嫁人后困于院墙,夫君少德,子女便成为唯一的寄托。
这样的女子,上京比比皆是。
或许燕双的将来也会是这样。
女子无才便是德,燕敏在她幼时便如此教导。她信以为真,因此那些正统的古文经书她鲜少翻阅,反倒是一些闲书看得多。
闲书不能载道,却让燕双接触到许多新奇事物,其中她最感兴趣的便是经商之道。
可士农工商,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