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婚事对赵寒枝来说是个大阻碍。
把心思压下,回到房间内,赵寒枝这间房原本住着不少人,眼下却只有赵老太静悄悄地歇在帘子那一侧了。弟弟赵文幼和赵三娘都在外头,安静的很。
赵寒枝推开窗子,蠢蠢欲动想要练字,可月光还没照过来,乌漆麻黑的瞧不见。
秀才爹那边兴许现在是点着灯的,不过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思索了片刻,赵寒枝出了赵家,顺着乡间小路到了村子西边,犬吠和虫子鸣叫声不断响起,没多久就到了帮她跑腿的小瞎子家门口。
“李狗子,你在家不在?”
吱呀吱呀,一个瘦巴巴的少年打开了门,一只眼睛看着格外瘆人,据说是幼时玩耍的时候不慎被弟弟戳瞎了。个头高且瘦,披着一件皱巴巴的衣裳正往外张望。
赵寒枝明明就在他眼前,他还一个劲的问:“是赵家妹妹来了吗?”
赵寒枝看的简直不忍,因为李狗子白天只有一只眼能识物,晚上还有夜盲症,一入夜就很难看清楚了。
“是我,我来看看那支银簪子赎回来了没。”
“哦哦,快进来!”李狗子高兴的把人让进屋子,他住的比赵家更差,屋子也是茅草屋,赵寒枝跟着他进去。只见他轻手轻脚地点燃了蜡烛,这才能看见,又从床铺下摸出来一个布包着的东西。
床上睡着李狗子的弟弟,李狗子的动作把他吵醒了,迷迷糊糊的撑起半个身子,“哥,你干啥呢?”
李狗子头也不回的呵道:“睡你的!是赵家妹妹来结账了。”
李狗子的弟弟顿时躺下没动静了。
李狗子把布解开,里面装着一支梨花银簪,簪子不是崭新的,有点年头了。但胜在很舍得用银子,即便是秀才夫人戴着也是很体面的事。
赵寒枝松了一口气,“赎回来了就好。”
对……这东西是母亲王温娘的嫁妆之一,两个月前当掉换了米粮,赵寒枝手里虽然有点余钱,但得紧着更重要的事,直到前几天才划出钱来赎簪子。
王温娘当的时候压根没想着赎回来,所以当的是死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当铺老板转手出去,赵寒枝本来一直担心,但能赎回来就是幸运的。
“花了四两银子,该死的当铺坐地起价。”李狗子咬牙骂了句后,又从鞋袜里掏出来几颗碎银子,兴奋地递给赵寒枝,“赵妹妹,你做的那个香皂卖的很好呢,就是用的太快,我大伯想从你这里再买一批。”
当然得用的快了,要是一块用个一年半载,生意还怎么做呀?
赵寒枝在心里想着,脸上依然笑着答应下来,从银子里捡出来一颗给李狗子,当做跑腿费,“辛苦了你,等我有货了再来叫你。”
李狗子激动地接过来,保证道:“好!赵妹妹再有什么事,尽管差使我去办。”
李狗子的确是个不错的跑腿,赵寒枝最开始认识他,还是在村学里,村学的老先生疲懒,常常用几文钱让他去镇上买纸张。而赵寒枝今年实在受不了贫穷,便开始捣鼓生意,赚点添置笔墨的钱,折腾了几个月终于有进项,其中一项生意开始越做越好——卖香皂。
但往返镇上太费事,和店铺老板扯皮也烦心,赵寒枝的重心放在念书上,生怕被这些眼前小利耽误了,就托付给李狗子去办,卖了钱就分给李狗子一些。
将银簪子和碎银子都放在身上,赵寒枝想着另一件事,问李狗子:“上个月给茶馆写的书怎么样了?”
李狗子显然也很关心赵寒枝能不能赚到更多钱,道:“说书的杨先生说那本《杨家将》很好,茶馆来听书的人多了好几十个!但《杨家将》太长,漏听两天再听就听不懂了,杨先生想问问咱们,能不能写短的书?要是合适,他每讲一次,就分五分之一的钱给咱们。”
赵寒枝点头:“那我讲一个短的,让他去试试行不行。”
李狗子吃惊:“赵妹妹,你现在就有书了?”
赵寒枝在现代冲浪的时候,一天接收到的信息量比古人一年都要多,随便说个短故事哪还用得着想?她挑拣一番,说了个大老爷伪装穷小子回乡,撞见多年前悔婚的未婚妻和别人成婚,随礼一万两坐哪桌的故事。
在现代厮杀出来的好故事真不是盖的,直接把李狗子听的如痴如醉,时而怒攥拳头,时而骄傲含笑。
连李狗子装睡的弟弟也不睡了,发出“这厮真不是东西”的呐喊。
李狗子喃喃:“我要是也有那么多银子就好了。”
赵寒枝怕他忘了,“你记住了,别到时候忘了怎么说。”
李狗子和他弟弟都说:“忘不了,忘不了的。”
赵寒枝才放心回家,她估摸着,现在应该是十多点,银色的月光撒在泥土小路上,赵家篱笆上攀着的藤蔓被踩了一脚,软趴趴垂在地上。
家里有了说话声,应当是赵三娘的风波已经过去了。
屋檐下,王温娘熟练的编着草席,盈盈月光也落在草席上,她熟能生巧,甚至不需要看仔细。旁边的小板凳坐着赵三娘,赵三娘也在编草席,两人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神色如常。
赵秀才没板凳坐,蹲在地上编,时不时讨好的和王温娘说上两句话,王温娘照样不搭理他。
赵寒枝的脚步声让三人都看过来,赵秀才这下不好意思编草席了,干咳声站起来,道:“我去看看文长文庸。”
走近了,王温娘放下手里的草席,连声问道:“我的儿,你上外头去做什么?可是没地方看书?我叫你爹匀出些灯油给你用!”
“不用劳烦爹了。”赵寒枝下意识的拒绝,“今天累的难受,等会我就睡下,天亮再念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