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那贺兰氏。百姓们私底下相传皆是因那贺兰氏貌美,伯禄将她赠予了北疆那将领才得以保住性命。
人们着实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此种卖妻求生的男人,不是不择手段是什么?
他因保住了井安城百姓的性命还得了不少封赏,短短几年内便在朝堂平步青云,不是工于心计又是什么?
想到这儿,宣懿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朝堂上尔虞我诈,他淌在这浑水中也着实不易。
忽地止了脚步,想起刚才云歆说他也早早起了身却无人察觉,心下不安得很,忙问裴氏:“弟妇,你可知绛桓现下在何处。”
“不久前倒是见着婿伯去了长栖院里,此刻应当还在。”裴氏老实答道。
长栖院,是顾绛云住的院子,想是去探望体弱多病的妹妹了。
“我想起今日还有事要同绛桓商议,怕误了事儿,恐怕不能陪弟妇品茗了。”说罢,她挣开裴氏挎着她的手臂,立马转身调头走去。
她飞也似地走着,裴氏也不是真心留她喝茶说话,不过是昨日被大房那位侯爷拿捏了才低了次头,便只在身后遥遥喊了句:“还请嫂嫂记得我说的事儿啊。”
半刻后,宣懿快步迈入长栖院。
穿过抄手长廊,绿树掩映下,远远见到有两个人影立在屋前小院中,正是顾家兄妹俩。
她脚下的步子缓了下来,侧着眸子透过绿意的间隙望去。
见远处的男人正站在轮椅后把扶着,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不似平时般严肃淡漠,薄唇微启正同绛云说着些什么,清俊的面容在丝缕阳光下焕出润玉般的温泽,她一瞬只觉似曾相识,可在他脸上却又分明不曾有过这种神色。
察觉到长廊荫处似有风拂过,草木微动,他眸色倏然转为警觉,朝着遮蔽长廊的绿茵后喝问道:“谁。”
宣懿被吓了一跳,忙跨步走了出去。见到是她,他微微一怔,松开了轮椅的扶手,两手掩进长袍侧身凝视着她。嘴角原本的笑意随着低低的话语消散开,“你怎么来了。”
顾绛云虽然知道两人没有圆房的消息,但也没想到兄嫂二人见面看起来如此生疏,见气氛有些凝滞,她主动开口接了这话:“阿嫂应当是来看看我。”
宣懿点点头,朝两人走了过去。她刚凑近,顾绛桓便悄然挪开了步子,细微的动作无不表现着对她的避之不及。
她昨日一夜未眠,早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却不知为何觉得心跳得很快,很难受,腹腔里也翻涌不止,几近想吐。她不由得拧起了两条秀眉。
“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先走了。”他垂眸对顾绛云说完便要离去。目光抬起时看似无意地略过宣懿蹙起的眉心,微滞一瞬,但还是头也没回地经过她朝院外走去。
宣懿在后边扶着绛云的轮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半晌才将那上涌到胸腔的痛苦压了下去。
绛云坐在轮椅上并没有发现她此刻难看的脸色,望着哥哥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替她怅然,“阿嫂,哥哥走了十年如今才回家来没多久,可能是还不够熟络才这般,你别放在心上。”
这话,她听别人说,又听自己说,说了无数遍,却都在昨日夜里被击了个粉碎。
她轻叹口气,转开了这个话题,“无妨,你与祝怀近日可曾见过面。”
这话恰是问到顾绛云的伤心处了,自从前些日子祝家送了那些礼来顾府,她便整日里郁郁寡欢,本就不好的身子每况愈下。
她轻摇了摇头,风轻掠过她的双髻,她不自觉地拢紧披在肩上的衣袍,原本她也生得一副好颜色,只是多年来病痛和闲言碎语消磨着她。
半晌,她淡淡回道:“或许日后都不会再见了。”言罢,眸底的光暗了下去。
宣懿脑海里忽地又蹦出那个仿佛有些离谱的念头,或许可以让宫北舟推波助澜促成这门亲事呢?
虽然两人不算相熟,但也称得上“狼狈为奸”了,在这南疆一带,使蛊便是原罪,更何况他们一个敢教,一个也真敢学,属实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点小忙想他是不会推拒的。
“云儿我想到个法子,或许能扭转那老夫人的心意成了你俩这门婚事。”她弯下腰,凑到顾绛云耳旁说道。
顾绛云眸中的光亮似瞬间被点燃,盈满光辉,“真的?”
宣懿轻点了两下头,“只是具体的法子,我一时无法同你细说,你只需要听我的,应当能成。”
顾绛云虽不知道究竟具体是什么法子,但两人过去朝夕相处情同姐妹,她相信宣懿不会骗她。随即眉尖微挑,嘴角上挂着的希冀根本掩不住。
宣懿又说了不少要她好生调理身子静待好时机的话,哄得她连连答应下来。
待她回房歇息,宣懿替她把了脉重新开了方子,带着院里的婢女认清了药材,又去颐安堂抓了好些调理的中药回来,待回到长澜院已是酉时,天边泛起难得一见的火烧云。
长澜院内几个小厮婢女清扫着门庭,还是如往日一般寂静祥和,仿佛顾绛桓这个人从未回来过一般。
她路过偏房时,探头往里边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连挂在木施上的朝服都不见了,她唤住了一个府里正扫地的下人问道:“可知道侯爷去何处了?”
那小厮停了手中的活计,“回夫人,侯爷白日里受了官家召见,还没回呢。”
她心下一惊,脑中忽然飘过裴氏早晨说的那话,忙又问道:“是官家单独召见,还是与其他官员一起?”
那小厮有些为难地扣了扣头,“这小的就不知了。”
恐怕多半与那晏亲王要回朝了有关,她摆手示意那小厮自去忙自个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