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哪个?”
燕明熹语音刚落,那绿衣小娘子紧咬下唇,面容惨白,她紧紧抓着襦裙裙摆,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慌忙无错,下意识看向燕婉婷,燕婉婷却撇過臉不再看她。
她转头瞥见蒋昀阳正往这个方向看来,小脸顿时失了颜色,她眼中露出惶恐之色,匍匐于地,“娘娘、殿下恕罪,是薇安公主让我这样说的...”
还未说完话,燕婉婷便怒喝骂道:“闭嘴!曹四娘妳少来指摘本公主,分明是妳自己说,看不惯燕明熹跋扈,便想要教训她,本公主这才把妳给...”
燕明熹歪着头,轻飘飘地笑了一声,燕婉婷对上她的目光,心中咯噔一声,登时冷汗直流,只能闭嘴不言。
曹四娘惊恐地睁大眼,只见蒋昀阳英挺的长眉拧起,本就浓烈的面貌变得更加冷硬,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她一咬牙:“是薇安公主收买宫人让我扮作婢子入宫。她对我说,只要我盯着宗敬公主,若是她有什么诡异之举,如实说出便好。”
“皇后殿下,民女绝无意伤害宗敬公主。”
曹四娘一边说,眼泪不断落下,单薄的身子不停颤抖,端的是柔弱可怜,被权势欺压之人。
“呵,好个如实说出,感情还要赞妳一句正直良善?”蒋昀阳冷笑一声,“我在来芷荣殿前,男席那儿可是正传着关于宗敬公主风言风语啊?说什么宗敬公主曾与外男在宫中私会、宗敬公主嫉妒薇安公主受宠,便想抢妹妹的驸马?”
他站起身,背手于腰,轻蔑地横了她一眼:“谣言是从女眷那儿流出;今日入宫的贵女甚少,但她们大多相熟认得。”
“我从她们口中得知,她们说是从一脸生的小娘子那儿听来的谣言,想来便是妳了。”
“心肠歹毒、愚昧无知、污蔑君上。更在皇后殿下面前,口出狂言、嘴硬撒谎。”
“哦,忘了加一条,未受文牒而辄听入,不应入而入者,”蒋昀阳嗤笑一声,随后拉长了语调,一字一句慢悠悠道,“得徒二年。”
燕明熹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睨着这出戏,忍不住想鼓掌。
真是太精彩了,好一出妾有情、郎無意!
她趁这时懒眼睨着蒋昀阳。
红衣俊朗,烨然神人,脸上笑容恣意,好个意气风发少年郎,只是这人嘴毒无情。
哼,空有一张俊俏脸蛋。
接着燕明熹又瞥了一眼这曹四娘,自从被她揭发没有文牒擅闯宫闱后,这小娘子便时不时往蒋昀阳那儿瞟,让她想起确实不是初次相见。
前世,她可是有见过这位曹四娘。
***
前世,那是在燕明熹与蒋昀阳已定亲后的牡丹宴中。
因燕明熹已然与大名鼎鼎蒋三公子定亲,更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她本就与其他贵女甚少接触,更别说闺中密友。
燕明熹当时每日在房中钻研刺绣,她的贴身乳母苦口婆心地劝她,虽然驸马是她的臣下,但作为夫君,还是需得尊重他。
至少为他绣个荷包帕子什么的。
乳母拉着燕明熹悄声道:“我的殿下呦,您瞧瞧这驸马,这般的出身、这般的容貌,只怕这桃花只多不少啊...这贼头痴心的小娘子可多了去,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燕明熹在锦绣绫罗中撑着下颔打哈欠,很不赞同,“这男子若是变心,那才是十匹马都拉不回的绝情,倘若驸马背着我勾搭别的女子,那还是我燕明熹的不是?这做错事的是男子,与我何干?我难不成还要一哭三上吊地求他留在我身边?”
乳母哑然,这祖宗自小便伶牙俐齿,她这老婆子是说不过她呦。
她叹了口气,又自箱笼里神秘兮兮地拿出一本精装小册子,塞进燕明熹怀中,高深莫测地说:“行行行,那殿下好好看这册子,您天资聪慧,好好琢磨,必然大有所获。”
燕明熹应了,兴高采烈地看完,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它塞到嫁妆箱子中。
后来九和拿来一张洒金帖子,说是谢老夫人设牡丹宴款待众人。
谢老夫人辈份极高,又是皇后谢氏的生母,更重要的是———她是蒋昀阳的外祖母。
燕明熹这才不甘不愿地梳妆筹备。
牡丹宴中喧嚣热闹,丝竹管弦绵绵不绝于耳。
胡姬们身着清凉,跃然起舞;下人们训练有素,芳酒綺餚,窮極水陸,至於仆乘供給,靡不豐盈(注1)。
燕明熹忽视身边低声暗语,从容地走向谢老夫人和一众贵妇。虽不情愿,她还是微微欠身祝贺:“遥叩老夫人芳辰、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谢老夫人曼泽怡面、血气盛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她细细看着燕明熹。只见她身着烟罗紫暗花缎褶襦裙,同色暗纹百蝶披帛,在衣鬓缤纷宴席中虽不起眼,但着装之人的容貌与贵气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那双眼里头,有些盛气凌人之态。
老夫人暗忖,怕是与三郎那孩子会拌嘴斗舌。
罢了,小夫妻床头吵床尾和,只是三郎那孩子自小顺风顺水惯了,想来在姻缘上吃点苦头倒是无妨。
谢老夫人吩咐婢子,将她嫁妆箱子里头的玉镶红宝石簪给了燕明熹,细细嘱咐一番便下去更衣了。
燕明熹百般无聊地端坐于席间正喝着石冻春,不设防被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婢子给撞了一下。
小婢子吓得磕头,嘴中止不住的讨饶请罪,说要带燕明熹下去更衣。
燕明熹细看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身着的衣裳却不是谢家婢女惯常穿的,她微微皱眉,随即笑了一声。
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