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生病了。
山上的药堂怎么也医不好她,于是她便被送到山下最有名的医馆当中。
可再神的药,再厉害的医师,也医不了心病。
一日,她好不容易从化境中挣脱出来,猛地睁开眼。
一个身着暗红色衣袍的人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来人竟是沈瑰。
叶艋舟移开眼睛,有些虚弱但硬撑道:“既然要杀我,那日杀了便是,何必留到今日,多此一举?”
他真地摇着扇子走过来,越来越靠近她,到她身旁时,却“啪”地一声收起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他轻轻笑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叶艋舟这时不禁怀疑病的人是他还是自己,皱起眉毛,问:“为什么?”
我们明明只见过两面,而且是敌人,你为什么要来看我呢?
“我们认识很久了,不是吗?”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可以走了吧?”
沈瑰似乎料到这样的结果,自嘲似的点点头,向门口走去。
“明天——”快要离开时,他忽然开口,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话,“我还会来的。”
第二天,他果然在相同的时间到来。
只是这次,他眼眶周围多出了淡淡的黑眼圈,看上去有些憔悴。
“艋舟。”他唤她。
这是沈瑰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
叶艋舟只是静静地倚在床板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
他见状,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竟是一个吉祥绳结。
只不过,他手中的绳结编得有些乱糟糟的,并不精致,但大体的形状和颜色都与叶艋舟记忆中的那股绳结一致。
“你怎么会知道......”叶艋舟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她小声念叨着,心如刀绞。
她听到沈瑰的声音。“我知道,你弄丢了它,于是我便为你重新做了一个。”
叶艋舟胸口剧烈起伏,忽然,她一下子钳住沈瑰的手腕。
沈瑰不由自主发出“嘶”地一声。
“是你杀了他吗......是你吗?”
叶艋舟仰起头,盯着沈瑰,眼泪顺着脸颊奔流。
沈瑰愣了愣,然后坚定地摇头,却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我也是沈家人啊。”
这回,愣神的人换成了叶艋舟。
东海沈家,有家传秘术,可以潜入他人化境之中,窥其内心,甚至乱其神志。
师尊沈郁怀便出身于东海畔,他借此能力进入宴空山的化境中,阻碍其修炼。
只是,叶艋舟并没能把沈瑰和英明神武的师尊联系到一起,自然也想不到,他的“沈”,正是东海的沈姓。
“其实,我们见过很多很多次,虽然,只是单方面的见面......”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瑰身边终日围绕着一群大老爷们,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人并不多。于是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第一次尝试着进入了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叶艋舟的化境。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他只是隐匿在她化境的角落中,静静地观察,从不现身。
沈瑰眼见着她慢慢变得成熟稳重,剑意也渐渐展露锋芒。
在沈瑰眼中,叶艋舟渐渐成为为数不多陪伴他的旧友,又或是,宛立于水中央的伊人。
“你来,就为这个?”叶艋舟有些不解。
沈瑰吸一口气,说:“我常听人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想,这也许就是你的心药吧。”
叶艋舟骤然松手。
沈瑰把绳结放在她手上,有些不好意思:“我研究了一晚上,才做出来的,你莫要嫌弃。”
叶艋舟攥紧绳结,拿到自己眼前,首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绳结,而是自己手上斑驳的血迹。
她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血迹下方,她的手上并没有伤口,而刚才,她也只碰过沈瑰的手腕。
她慢慢抬起头来,看见沈瑰有些不自然的脸色。
他正默默地把那只手藏向身后,好像一个偷糖吃被发现了的孩子。他悄悄转过脸去。
叶艋舟还是抓住了沈瑰的手,并轻轻掀开他的衣袖。
一道道暗红色的伤疤交错着铺在他的手臂上,让皮肉横七竖八地绽开,一直向他衣服盖着的地方延伸。
触目惊心。
叶艋舟怎么也想不通,他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她不可置信地唤他的名字:“沈瑰。”
沈瑰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地冲她笑笑。
叶艋舟见他不说话,有些生气了,皱着眉头大声叫:“沈瑰!”
沈瑰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我......没有替我师父做事,也没有杀人,我只是......”
叶艋舟迫切地盯着他的眸子,追问:“只是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我只是,帮了你大师兄一把。”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空气中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叶艋舟此时有些弄不明白:眼前这人究竟是精明还是愚蠢得可怜。
末了,沈瑰却瞥了她一眼,极小声地问:“我们不算是敌人的,对吧?”
叶艋舟心一动,可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甚至,直到现在,她也不很确定:他们,算是敌人吗?
敌人怎么会不远千里来看望她?敌人怎么会熬一晚上为她编织一股吉祥绳结?敌人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