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魏鹄惦记的柳明臣打了一个大喷嚏。
他一大早便到了江东府衙,寻到知府蒋丰询问情况。
蒋丰得知他是皇上派来帮忙调查失踪案的京官,马上大吐苦水:
“柳大人,你来得正好。江东今日出了失踪大案,把我愁得可是脑门都白了。”
柳明臣打量蒋丰,这人身材壮实,看着敦厚老实,实则眉目里藏着精光。
果然是江东之人。
不论是官,还是商贾,都处处透着算计。
他喝着茶笑道:
“寻常失踪案怕是惊动不了蒋大人?这些失踪之人都是非富即贵?”
蒋丰满脸苦相,倒也没有推诿:
“柳大人这话可折煞我了。不过失踪者确实都是有名商户的子女,现在这些商贾天天找我施压,我连觉睡不好啊。”
在江东商贾比官可重要多了,尤其是商会的影响力更是远超府衙。
若是当地商贾对一个官有所不满,小则架空,大则罢免。
如今失踪案牵扯到商户子女,也难怪这个蒋大人焦头烂额。
但是敢绑架或者掳走这些商贾子女,对方也是老虎嘴上拔毛。
柳明臣沉吟片刻道:
“大人可有派人彻查此事?”
“查呀,敢不查吗?就是什么都没查到啊。”
蒋丰哭丧着脸,开始跟柳明臣讲述案情。
当地商会会长之子赵桐兴办了一个青济会,吸纳了一群同为商贾之家的青年才俊,每每探讨的都是江东未来行商走向,在青年商贾中一直很有影响力。
半月前,赵桐牵头包了一艘画舫,邀请了青济会中六名核心成员泛舟湖上。
这种宴会也不是第一次,之前都是天黑前就散场了。
只是,这一次直到第二日天亮,画舫上的人都未归。
不仅如此,家人派人去寻时,竟发现整艘画舫在沧澜江上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柳明臣提出疑问:
“说是消失,有无可能是他们乘着画舫摆渡到了上下游?”
毕竟画舫本身也是行船工具,不太可能连人带船在江上消失。
蒋丰叹了一口气:
“我已派人在沧澜江上下每个能停靠的船舶点都问过了,甚至连画舫行进速度去不到的地方都问了,就是没有这艘画舫的踪迹。
“我们后来还派船巡过江,莫说是人,连画舫都看不见。”
柳明臣摸摸下巴,那便奇了。
两层楼高的画舫行进速度本身就不快,既没有停泊,也没有在江面出现。
他接着问:“有无可能沉船了?”
蒋丰摇摇头:
“那段时间汛期已经过了,江面水量不大,本来载着这么大的画舫就是勉强,哪怕船底出了窟窿,整艘船沉了,在江上也能看出来。
“可是现在连影都没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柳明臣也觉得诧异,按说船上的人没了容易,这么大艘船要在如此环境下彻底消失,确实并非易事。
“那倒是奇了,这条江还会吃人不成?”
柳明臣叹了一声,看来无论如何都要到沧澜江看看才能定夺。
堤坝案、画舫案都与沧澜江有关。
衙门离江边不远,柳明臣和蒋丰便步行过去。
柳明臣沿路看到有些乞丐跪着乞讨,但官差并未安置,反而是把他们都赶走了。
他不解地问:“我听闻今年江东汛情严重,不少人流离失所,为何如今官差赶人?”
蒋丰叹了一声:“还不是为了迎花节嘛?”
柳明臣顿足细问:“乞丐与迎花节有所关系?”
“柳大人有所不知。江东迎花节不仅是传统节日,更是全国商贾都会过来的时候,今年更不必说,多少大人物都会来游历?”
柳明臣眉头微蹙:“所以是担心乞丐影响市仪?”
蒋丰无奈一笑:“人靠衣裳马靠鞍,江东商贾之地尤其注重这些。”
“那不能将他们妥善安置到一处?”
蒋丰露出一种柳明臣在说笑话的表情:
“哪里安置得过来?乞丐如此之多,江东物价、地价都高,官府那微薄的俸银都不够自己开销,钱全在那些富商手里。
“让这些乞丐进山,他们又不愿意,非要在城里挤,说是乞讨还能得些钱买食物,上山就得饿死。”
柳明臣默了默:“都说江东是鱼米之乡,看来这些鱼米都得有些身份才能吃上。”
蒋丰则是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拜高踩地搁哪儿都如此。”
也是,京城日子看着安逸,贫民都能得到安置,可不是因为吃了各省府赋税的红利?
换个地方,底层生活得就如蝼蚁一般。
柳明臣深刻地感受到,商也许能让国家繁盛,但没法让所有人都过上好的生活。仕亦如此。
真正的治国之策,也许在于如何安置人民,让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地活下去。
柳明臣走在江东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
只是那人面目呆滞地在街上走,完全没有了之前所见那般纨绔意气。
卢煜恒明明看到他了,眼睛中却没有一丝情绪,仿佛遭了什么大的变故一般,先前跟着他的那女子也不见人影。
柳明臣不禁觉得奇怪,这卢煜恒上哪儿都呼朋唤友,更是与裴子瞻交好,两人没有狼狈为奸就算了,如今竟像个行尸走肉的丧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