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明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日,霁华带着绣好的帕子爬出了院子。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下,她已不再感到难堪。
霁华想,只要把这些卖了就好了。
有一名住在附近的妇人见她如此可怜,把家里的一个轮子给了她、还贴心的做长了躺板。如今大家都没有多余的银子,能送一个昂贵的轮椅给这个可怜的姑娘。
她谢过了好心的大娘,用着这简易的轮车上街了。
果然,她的绣品精美,价格又不昂贵。许多女儿家见她年纪轻轻便残疾了十分可怜,她做的帕子很快就卖光了。
霁华原想在街上逛逛,看看有什么小吃可以果腹。但自己整个身体趴在在轮车上,实在是太不好看。
她悻悻然的回家去了。
与此同时,荣华酒楼
穿着华丽的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隔间,见到心上人后面上漂浮着两朵红晕。
“霜霜,你去做什么了?”
那华贵的男子笑吟吟,看向他疼爱的亲妹妹。
“方才我去街上看看有没有手帕卖…手上这条有些脏了,念儿忘了给我带条新帕子。”
那男子好奇的看着妹妹手上攥着的帕子,揶揄的瞄了一眼旁边坐着沉默的男子:“莫不是绣着梧桐叶子的?拿来给你哥哥瞧瞧,看绣得如何。”
哥哥发话,凌霜哪有不从的道理,轻轻将帕子放在桌上。
“啧啧啧,这绣娘真是作功了得、这梧桐叶在这上面还真是栩栩如生~霍将军,你说是也不是也?”
帕子都快要贴向霍梧的眼睛了,他轻笑着推开,无意中看见那抹几片凋落的梧桐叶。
霍梧一愣,他将帕子夺过来仔细一瞧。
旁边的凌云还在调笑着妹妹与他,字里行间都是不加掩饰的撮合。“霜霜你瞧,霍将军被这帕子给迷住了哈哈哈你就将这个送给霍将军吧!”
“这是哪里买的?”
绷紧的声音传来,凌霜悄悄抬眼望向那耀眼的男人,随后又害羞的垂下脑袋:“就在酒楼旁边,下去就看到了,是个残了身的娘子……”
不等她说完,霍梧便攥紧这帕子出了隔间,向着酒楼外走去了。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带着急切的心情奔去的。
凌云疑惑的诶了一声,这霍将军做什么这么激动,二话不说就把他这三皇子丢在这隔间。
——————
霍梧拉住了一个正在卖鞋子的老人家:“这有没有一个貌美的姑娘卖帕子的,眼下还有一颗小痣——”
那老人家被他这鲁莽的举动吓了一跳,而后拍拍胸脯:“哪有啊公子、哪有貌美的姑娘?”
他疑惑的缓缓望了一眼,摸了摸胡子笑道:“貌美的没有,倒是早上有个断了腿的,长得那真是形容枯槁、哎哟,可怜哦,年纪轻轻就被她丈夫折磨得不成人样咯。”
老人家摇摇头,回去招待正在挑选的客人了。
霍梧身体僵硬,这绣工——一切都指向了霁华,但让她一个娇小姐做这种上街卖帕子的事?怎么可能,还是断了腿的女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看着这条帕子,缓缓地吐了口气。
霍梧这后面的十年来,忙于战火,根本没有时间能给霁华捎上一封信。直到后来武安侯夫妻两人牺牲,他才听说霁华已经嫁给了樊明。不过没什么太大关系,人他是迟早会带走的。
思及至此,他唇角微微上扬。
明日,明日便前去将霁华接走。
后来这些日子,樊明再也没回来过。霁华将攒起来的碎银置于盒中,如今,她孑然一身还身有残疾。爹娘不在,留她独自在世上蹉跎岁月。
绣完了最后一条帕子,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近来越来越看不清了,也许是因为总是做工做到夜深,烛火又不明,伤了眼睛。
她将这些明日要去卖了的帕子收好,上床沉沉睡去。紧紧的缩在被子里,屋外下着大雪,零星的雪花还能飘进屋内。没有炭火的烘烤,住在城郊山下的劣势就出来了。
无论如何哈气暖手,都始终暖和不起来。
强忍着寒冷不适、逼着自己睡着。但喉头一甜,她紧捂着绞痛腹部,在床上难耐的将口中涌出的鲜血咽下。
咽下一口,反而不受控制的从喉咙涌出更多,她想要用手捂住嘴、但乌黑的血还是从她指缝溢出,温热打湿了枕头和床单。
霁华皱着眉毛,忍着寒意挪出了被窝,将脑袋无力的垂下床。任由鲜血滴落随着飘进的雪水融化开,形成一滩淡红。
—————
两名士兵跟在骑着马的将军身后,踏入了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零零散散的此地居民好奇的打量少见在此处的的风光士兵。
“诶!你,此处有没有个身量纤长、花信年华的女子?”
一名士兵拉住一个大婶,吓了那大婶一跳,连连摆手:“军爷啊军爷,我可什么都没干,不干我的事啊……”
另一名士兵不耐烦的推搡了大婶一把:“谁跟你过不去了,咱们将军问你话呢!有没有个花信年华的姑娘在这里的?咱们将军要把她接走,过好日子去!”
大婶偷偷摸摸的抬头瞄了一眼不苟言笑的将军,他正沉默等着她的回答。
“哎,身量纤长的女子我们这可没有…..但你要是说花信年华的、前几年倒是有搬来这样一对夫妻,男的长得可俊啦,只不过这两人是逃难来的。那女人之前给她丈夫打断了腿,还是我给她做的轮车嘞!呐就往那走,看到那个山脚下没有?就是那个茅草屋!就是那啦。”
断腿……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