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酉骇然巨变。
飞退十步。
剑气追袭,如天风龙卷。
这是蓄谋已久的一击。
是君临天下的一剑,是司掌杀戮的王者之剑。
壬酉能感受到,剑主人的隐忍决绝,那是要用对手的鲜血,迎接最后一场杀戮的盛宴。
四周的时空仿佛被生生撕裂,一切变得错乱颠倒,不再真实。
恍惚中壬酉猛然抬手,纯钩剑发出一团烈日般刺目的光芒,向瞬破初阳的灼影剑迎了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两股巨大的力量迎面撞击,峰峦回响不绝,碎叶乱舞,时空的力量完全爆散,几乎将整轮红日撕成无数碎片。
壬酉被这股力量高高抛起,又重重跌入尘埃,呕出几口鲜血,向后退开七步,几乎无法立定身形,他一声怒叱,全力将长剑往地上一插,剑鸣长吟,长剑深深插入泥土里,他倚着剑身,方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
鲜血从他手臂中淌下,将纯钩剑染上缕缕血痕。
这一剑,他的手臂几乎被震裂。
暮风吹起漫天碎屑,红日崖的红日,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红雾中,渐渐清晰,悬空照耀。
风起叶落,宛如梦幻。
慕容黎迎风凛立,血红的落日如一轮运转的曼陀罗法阵,悬在他身后,红衫临风舞动,一如站在地狱熔岩里的神魔,归来复仇。
他的眼中,只有燃烧的烈焰。
壬酉徐徐抬起头,苍白惊骇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慕容黎,你不过一介俗人,怎会有如此高的修为?”
剑尖微斜,慕容黎只手握剑,燃烧的红光变得灼热。
“你自认聪明,算计本王的人,本王便让你知道,何为应悔。”
这是一个绝顶的剑术高手才有的神情,也是王者的孤傲。
一道极亮的光芒从剑尖冲天而起,瞬间在空中旋转开去,壬酉只觉得身形一滞,矗立的长剑在哐哐颤动。
壬酉算到慕容黎的复仇之火会在他身上燃烧,算到慕容黎会聚集瑶光精兵围攻他,但他仍胸有成竹,因为他知道,以慕容黎的剑术,不会是他的对手,所有一切都会按照他所布的路线让慕容黎败下去。
唯独没有算到,慕容黎不但增长了修为,还成为了一流顶尖高手,杀他如刈蝼蚁。
高手对决,任何算不到的关键都可能会致命。
他不敌巽泽,设天劫去毁灭,不敌今日修为暴涨的慕容黎,又当如何保命?
虽然身处劣势,壬酉仍处变不惊,很快惊骇的面容上重新挂上微笑。
执明仍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悲痛欲绝,那些雇佣来的杀手一击不中,见慕容黎出手,便纷纷退下。
慕容黎从始至终未看执明一眼,壬酉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本王的人,是巽泽。
他已经有了保命的法宝,壬酉的笑容,开始变得森冷:“他在岩熔中已灰飞烟灭。你杀了我,他也回不来了。”
冷叱一声,壬酉足尖在泥土上稍一借力,身形折转,由上而下,长剑向灼影剑再次撞去。
唰的一声,两剑相接,激出满天火花,剑势斜带,纯钩剑顿时化为流水一般,柔软灵动至极,从灼影剑剑身上抹去,向慕容黎肋下袭去。
“人活一世,横竖都是一死,为卿斩仇,也不负一片赤诚。”慕容黎灼热的瞳眸瞬间冰冷,阴柔至极的剑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出,再收回。
剑芒,在灼影剑上徐徐倾泻,宛如天孙抛下的一段星河。
剑气已从壬酉手臂上横扫而过。
壬酉手腕一震,纯钩剑险些脱手而飞,他咬住牙关,正要再次施展剑法,横扫而过的剑芒瞬间化为无数道寒冰,随着他的血脉游走,他手臂的经络血脉,竟在这一刻,被寸寸切断,剧痛向骨髓深处不住牵引。
断脉割髓之痛,使他再无力握住一片尘埃,纯钩剑铿然落地,血流如注,覆盖剑身,淌入红枫落叶中。
壬酉凝视着经脉尽碎的手臂,脸上表情变幻着,森冷的将刚才的话补完:“绝顶的修为,本来是能从劫火中逃脱出来的,以你的猜测,不过是猜他重伤,才如此镇定自若,跟踪执明借机杀我。”
慕容黎凝视着纯钩剑上的鲜血,透出凌厉的冷光,未语。
壬酉无视痛楚,悲悯的微笑:“见到你之前我确实只有五成把握,但见到你出手之后我就放心了,你突然增长的修为定是与他有关,他传你半世修为,自己就会慢慢枯槁。你如此聪明,怎会猜不到仅剩一半修为的他,硬闯离火之镜的结局。”
那是用仅剩一半的命,一步步踏过去,为他铺开锦绣河山。
巽泽能看到自己的命运,因而无所畏惧。
因而无视万种苦难,只为他创造生机,才传他半世修为。
修为散失,就会慢慢枯槁,若真是这样?
离火之境的灭世劫火,就是巽泽的葬身之地。
他会灰飞烟灭,神形俱灭。
慕容黎一直不敢面对的真相在这一刻如山岳般倾来。
痛苦瞬间爆发,发自神髓深处,无论有多高的修为,也完全无法阻挡。
慕容黎握剑的手剧烈颤抖,仿佛一直支撑他的信念于顷刻崩塌。
他的剑气在瞬间涣散,化为点点飞舞的流萤,心中空落成一具空壳,被山风吹得支离破碎。
就在几日前,他还眷恋着他墨香书信中的温情,为他每句诗中温暖的感情或喜或恋。
而今,都不在了。
连一抹天蓝,都不曾留下。
那开怀的大笑,声声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