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如此便有劳纪大夫了。”楚澜领着方棋画,让他坐到纪希沉的对面,“小棋儿来,让咱们纪大夫把把脉,莫怕,纪大夫人很温柔的。”
瞧着楚澜这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又听到他口中的话,纪希沉心中感到一阵古怪。但病人为大,他并未说什么,只是自然地按住方棋画的脉搏,感受片刻后又开始简单地问询。
一开始方棋画还有些怯怯的,不过见这大夫虽然并不像楚澜那般总是带着温柔笑意,但冷着脸却也语气柔软,动作轻缓,便也安心下来,乖巧地同他一问一答。
过了没一会儿,纪希沉心中便已经有了诊断,他瞧了等在旁边的楚澜一眼问道:“你二人是兄弟?”
“是在下的家弟。”恰此时方砚走了进来,听到问话便对纪希沉拱了拱手。
纪希沉见一身长衫的方砚走进来,又瞧瞧旁边候着的楚澜,最后还是对方砚道:“令弟身子的确有些气血两虚,且有病灶将发之相,眼下这时候便来看诊算是极好的,可用药食相补,慢慢温养将那病灶先压下去,待到他身子骨好一些,再下点狠药拔除……”
实则纪希沉心中很是好奇,这一行人瞧起来都不懂医术,怎么会正好在这孩子病发之前将他送来看诊?
现如今还好可以控制,若是真让这孩子的病灶发起来,只怕是药石难医,到时候即便用上最贵的药,也只不过是给他吊命罢了。
虽然好奇,纪希沉却最是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因此并不多问,只尽了身为一个大夫的本分:“这病也有好几种治的法子,只是不知道几位想如何治?”
言外之意,自然是贵有贵的治法,便宜也有便宜的治法,看他们想选哪种了。
面对这种情况,方砚也并不觉得窘迫,他十分恭敬地对纪希沉行了一礼,诚恳道:“纪大夫,不瞒您说,小子家的确家资不丰,病是一定要给孩子看的,只是眼下可动用的银两,大约便是二十两左右。不过这只是眼前这一个月,下个月起,我定然会想办法再多寻些银钱来。纪大夫是澜哥特意向我们介绍的,说您医术高明,又为人良善,所以小子也将家中情况据实以告,希望纪大夫可以参详。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给小棋儿最好的医治条件。”
方砚此话一出,楚澜和纪希沉皆是一愣。
楚澜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拿给方家的二十两,方砚竟然愿意全部拿出来给方棋画看病!他知道村里大多数人生活贫苦,尤其是方砚所居住的方家集,乃是清水镇辖下著名的穷地方。就算方砚只拿出十两银子来给方棋画治病,他都觉得方家对这小哥儿算是上心了……
可方砚一开口就是二十两,还说只是眼下一个月的,后面会再去找来银钱。但是,他从哪里每个月能弄到二十两?要知道,哪怕是年景最好的时候,他楚家两个铺子的每月营收加起来,也不过十两银子左右啊?
纪希沉闻言也是有些讶异,不过他倒不是为了银钱吃惊,方棋画这病想要好好温养医治,一个月百来两银子的治法也是有的,更多的银钱他也见过,因此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让他惊讶的,是方砚对他的态度——尊敬,礼貌,信任。
且不说他身为一个哥儿,即便是做大夫也多遭人白眼和歧视。这仁济堂说是一家医馆,实则除了些图这儿近的街坊邻居来抓药,看病者寥寥无几。
可方砚却如此的信任他,将所有情况都和盘托出……
当即,纪希沉的眉头便松开了些,继续拿着方棋画的脉,开始想药方:“既如此,我便先开一剂药让小哥儿喝着,这药我尽量给你开价钱低的,因着后面还要用药浴,只怕价格会高些,也可剩下些银两……便先用白术……”
等纪希沉报完了大致药方,心中又逐一核对了一遍,刚点点头准备起身去柜台将药方写下,便见一张已经写好的药方被递到了自己面前。
“纪大夫瞧瞧,可是如此?”楚澜笑眯眯递过来一张自己娟秀的药方。
纪希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往那药方上一瞧,心中那种古怪的感觉再度升起——他与这位小哥儿以前分明是从未见过的,可这位小哥儿却仿佛对他很是熟悉的样子。旁的不说,就连这药房撰写的习惯,竟然也同他一模一样。而且刚刚那小哥也说了,是这位小哥儿推荐他们到自己这仁济堂来的。
纪希沉目光深深,试探性地向楚澜问:“这位小哥儿可会抓药?”
“会的。”楚澜微笑点头,“纪大夫看药方无误的话,抓药我便帮忙来吧,纪大夫可以先同我方贤弟把诊费结了。”
于是,方砚这边结账,楚澜那边抓药,不多时一行人便提着一旬的药包出了仁济堂。纪大夫说他们用药多,是以免了诊费,让一旬日过后再带方棋画来看看药方是否要调整。
方砚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大出血,但最后也只掏了五两银子出去。虽然算下来,这样吃上一个月的药便要花去十五两银子,但到底不是一口气出的钱,也让方砚的压力小了很多。
于是再由石头赶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楚家。而楚家这边,张白茹早已经在灶房里忙活起来,将方砚带来的那只老母鸡一半炖汤,一半烧蘑菇,又添了三四个菜,众人和和乐乐地吃了一餐。
方池吃得一张小脸都埋进了碗里,平时总用不下多少饭食的方棋画也比平日里多吃了些。只有方砚边吃边在心里泪流满面……
唉,楚家夫人这厨艺着实还有待提高,可惜了这只老母鸡啊!以后有机会,他得争取自己来下厨!
不过看弟弟们都吃得如此开心,方砚心中还是十分欣慰的,并暗自发誓,他一定要带领着全家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