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孟夏?”玄诚道人开门见山问道。
三清书院里,孟夏悠闲地喝着咖啡。
对面坐着玄诚道人。
“是我。道长专为我孟夏自岭南前来,费心了。”孟夏放下手中的书,淡淡地说道,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如果旁边有人,会以为这是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复盘或者憧憬什么不切实际的项目。
“哦?果然是你。未曾谋面,便知贫道底细,我要找的人果然是你。”玄诚道人把手边的素茶轻轻推到一边。
“道长前来,有什么话跟我孟夏说,请讲。”孟夏平静道。
“贫道观来,孟居士并非本世之人。来此,又为何事呢?”玄诚道人不绕圈子。
“我为什么坐在这里,本不是我可以选择的。是拜你身后的高家所赐。”孟夏笑道。
“唉~~~”玄诚道人一抬手道:“请居士不要那般说,我方外之人,身后并无任何人。云松雾鹤,云游寰宇,贫道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
“那道长何故坐在我对面,问我这个问题。此本是方内之事。”孟夏打断了道人的逻辑。
“方内俗事并非贫道感兴趣的,无非机缘巧合,一报还一报,自有天理大道去规制。贫道只是对你能错世而生,感兴趣。”
“关于这个,我也说不清。——你知道,我本是一个普通凡俗之人。至于如今有这种奇遇,并非我所愿,实在是拜人所赐!”
孟夏的脑子里,被人嘴里塞了毛巾,从天台丢下去的镜像,好像就在昨天,就在上一分钟。
连一句辩解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不是你们道家老祖的原话吗?也许,在某些人眼里,我便是那刍狗。祭祀完了,一把火烧掉就是,根本不需要征询我的意见。”
孟夏端起一杯咖啡说道,说完抿了抿,意式浓缩的香气,强烈又真实。
玄诚道人一时沉默。这确实是《道德经》中的原话。
人和人看起来并无二致,其实天差地别。
阶层的差距,自古就有云泥之别。
在所谓的大人眼里,百姓确实只是一个数字,一个符号。可以随意删去,修改,装点门面。
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纯粹就是扯淡。根植于文化基因里的还有“刑不上大夫”这种观念。
“不过,现在我倒是很庆幸自己能有这奇遇!”孟夏话锋一转说道。
“怎么讲。”
“若非枉死,我便不能到此。不能到此,我的亲人仍会万劫不复;高志翔和他的朋友们,仍会继续遮住这个地方的天;禽兽食禄,朽木庙堂,君子仍逃不了被驱逐的命运;不能到此,则我与道长……也无缘有此一谈!”孟夏侃侃而谈。
“莫非……在居士原本所在的世界,贫道也曾出现过?”玄诚道人倒没有想过这一层。
孟夏轻笑点头。
“那一世,正是我安排的道长起居,道长住在高府,作了他的座上宾。”孟夏平和地说道。
算天算地算世人,道人不算自己。
“贫道……为恶否?”玄诚道人直问道。
孟夏一笑,示意玄诚道人喝茶,缓缓说道:“那一世,道长没有那么早来,后面高家有些劫难,请了道长,不过道长最后拂袖而去。道长心地志诚,是坦荡胸怀。所以,今天孟夏可以与你直言。”
玄诚道人沉吟良久。
本以为自己道法高深,对凡俗之人,可以劝其放下屠念,顺其自然。然而,今天面对的这个孟夏,却远超他的预期。
没有震惊,没有隐瞒,没有掩饰,就那么坦然承认和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这倒是让玄诚道人今天原先准备的说辞,没有了落地之处。
“孟居士,有没有考虑放下杀念。”玄诚道人还是问出了今天最想说的话——只是,没有来见面之前那么有底气。
“杀念?”孟夏笑着摇摇头。
半晌说道:“我孟夏没有对任何人动过杀念。道长,我确实杀了人,在他对我的朋友下刀的时候——我用的是他自己的刀。而其他人,我只是在他们碾压别人的路上,挖一个坑。”
玄诚道人闭着眼睛去理解孟夏描述的场景。
“为了阻止杀人的人,我大开杀戒,在道门,这算是杀戮还是救赎?”孟夏忽然抛出这个问题。
孟夏这个问题,看起来是问,其实是答。
“杀人这个行为,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就如同,没有善良的刀或者罪恶的刀之说。区别只在于,持刀之人心里的动机是善是恶。”
玄诚道人的话,听起来是答,其实是问。
孟夏明白玄诚的意思,他想问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动机。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道长深谙道法自然,我想这个道理不必深说。”孟夏说道。
“孟居士,可否允许贫道触摸一下天门穴?”玄诚道人忽然问道。
孟夏一时没有明白。
“哦,天门穴就是一般说的天灵盖的位置。”玄诚道。
孟夏左右看看,二楼茶厅并没有其他客人。
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后缓缓低下了头。
玄诚道人伸出一只手,平摊为掌,掌心向下,轻轻罩在孟夏天门穴位置——并没有实际触碰。
半晌,玄诚道人缓缓收回手掌,睁开了眼睛。
孟夏微笑着看着玄诚道人不说话。
玄诚道人轻轻摇头一笑:“我只知高居士杀念炽炽,却不知道孟居士竟有此惨遇,确实有悖天理人伦。贫道若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