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脱地便大剌剌地往卧榻上一躺,褥子柔软而温暖,缓和了一身凉意。
小五挪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翘着腿撑着头继续盯着天冬。
“倒是懂得享受。”听着天冬躺下的声音,月白调侃道。
有时候,月白会觉得天冬这个人很奇怪,总是展现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放松。
身体的痛舒缓了,脑子的痛依旧,疼痛依旧如丝一般细细地地纠缠着。
天冬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窗外悠悠的天,痛着痛着竟也有些习惯了,最后更是睡了过去。
“这居然都能睡过去……”小五嘟囔着。
无人说话,屋内又静了下来,耳边传来天冬并不平缓的呼吸声,睡梦中手还抓着褥子,显然即使睡着了疼痛也没放过他。
‘时而谨慎,时而冒失,怕死又找死,真是矛盾。’月白撑着头闭上眼,窗外明亮起来的阳光却照不到她的身上。
仿佛要将一晚上因紧张而未睡的觉全都补回来,即使睡得很不安稳,天冬依旧沉在睡梦中,连身都没翻一个。
小五无聊地看着他,直到临近午时,观棋都回来了,天冬依旧未醒。
“我来吧。”观棋拍了拍小五的肩,示意他去休息。
“是。”小五立刻答应,高兴地站起来,“我这就去准备午饭。”
“小七已经准备了,不用管我们,你们先吃吧。”
“啊,她做的饭……厨房还好吗?”小五面色一苦,立马往外奔去。
观棋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笑了笑,又看向天冬,皱了皱眉——
“怎么一身红?”
“意外。”月白无奈地撇了撇嘴,接着说道,“可能要麻烦师兄为我读几本书了。”
月白并未说是哪几本,但观棋却仿佛提前知晓一般,从书架上抽出几本,正是昨日刚从谷外带回来的。
观棋与月白面对面而坐,声音舒缓,一页一页地读了起来。
天冬猛地被疼痛揪出睡梦时,观棋刚好读完半本,两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呃啊……”天冬半坐起来,曲着膝,一只手抓着头,另只手抓着自己的腿,凌厉的眼狠狠地盯向观棋与月白,却又透着脆弱。
“终于醒了。”月白偏过头看他。
“午时到了。”观棋看了眼窗外的太阳,云竟彻底散开,天空湛蓝,居然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
“看来至少能成功一半。”
月白起身,慢慢靠近卧榻。
沉重的闷哼愈发清晰,抓着头发的手忍不住掐进头皮。
穿堂的风带着光的暖,翻车的水缓缓地流淌。
一窗之隔,悠然与痛苦并存。
观棋跟在月白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天冬背靠着窗台,双手抱头,膝盖并拢,腮帮鼓起,死死咬着牙,带着恨的摩擦声顺着风入了月白的耳。
“成功了?”天冬扯出一个笑,出口的话一半是气声,显然痛苦中并未听到月白刚才的话。
“总不算太失败。”月白坐在卧榻边,朝天冬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手给我。”
天冬定定地看着月白,本就红透的脸更红了,仿佛下一秒这张面皮就能渗出血,一双眼却显得更黑了。
月白也不催促,安静地等着。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手重重地打在她的手心上,掌心相贴,天冬的体温凉得如冰。
月白一愣,手一翻搭上天冬的脉,脉搏急促有力,如波涛汹涌,却止无定数,仿佛盛后便衰,若再细细体会……
“你的预想里,要痛多久。”
横竖是毒药,天冬也不关心自己的脉象,脑海中始终如被人狠狠地扭打着,天冬蜷缩着身子侧躺着。
“一个时辰。”月白语气平淡,神色却有些奇怪。
天冬听了,笑了笑,鼻息重而浊,彻底闭上眼,手盖着头,将脸藏了起来——
“好。”
接着便不再开口。
沉闷的喘息、身体轻微的抽搐,一切都清晰可听。
天冬始终闭着眼,月白竟也不动地坐着,观棋静静地站着,两人谁也没出声。
整整一个时辰,天冬都称得上平静,除了强行压制的痛苦让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未开口求饶一句。
期间心脏忽地一阵猛烈疼痛,手下意识地胡乱一抓,只觉触到一片温热,熨帖了泛冷的手,便抓得更用力。
当天冬汗水淋漓地熬过来时,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便是仍坐在一旁的月白。
而观棋则又消失了。
“醒了。”月白依旧是一副从容的样子。
天冬将挡着脸的手挪开,露出被抓乱的头发,唇上遍布咬痕,连睫毛都湿透了,整个人像刚从水里被捞出一样,好不狼狈。
“也没那么难熬嘛……”
天冬嚣张地笑了笑。
翻身一个平躺,依旧烫红的脸盯着上方的空气,调整着呼吸。
“那就好。”月白放心一般地说着,又动了下手指,“手,能放开了吗?”
天冬一愣,转头才发现自己疼痛中抓着的东西竟是月白的手,极其用力又紧密地,一向白皙的手此刻被捏得通红。
天冬立马慌乱地甩开,神色尴尬而懊恼,又带着几分自我厌弃。
月白站起身回到桌前,用帕子擦了擦满是汗的手。
“你可以离开了。”
逐客令来得猝不及防,但却是天冬此刻最想听到的话,不用月白说,他也想立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