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
恒温的水位始终飘忽不定。
盥洗室墙壁镶的黑色哑光瓷砖像棺椁,盛放着言诺破败的躯骸与魂魄。
肩胛骨与尾椎被硌到麻痹,后颈磨蹭得皮破灼痛、想必早已通红1片——被迫承受蝇营狗苟的龌龊行径,明日定会不堪入目吧。
她机械地喘息着,对是否能活到明日存疑。
那就毁灭吧。
共堕地狱!
顶楼。
玻璃房外的壁灯逐盏点亮。
抬眸远眺,别墅外墙灯、庭院灯等也1呼百应地亮起。
伍婶应邀去厨房帮忙,她摁灭手机揣兜,跟恪尽职守的花匠李婶告辞:“花就别管了,铁定救不及、只能袖手旁观,还是赶紧联系种植园等着换新吧。”
伸完懒腰,李婶也离凳站起、弯腰捶腿放松筋骨,应承道:“得咧,你快去忙吧,耽搁了不好。”
“我看这雨1时半刻的不会停,你也别再待这儿瞎耗。”
“行。”
伍婶踩着旋梯离开。
独留李婶就着暖灯、静享这方僻静。
玻璃房外壁挂满雨渍,地面也溪流蜿蜒、掺着泥污——先前暴雨滂沱,所以墙体内设的屋檐沟排水不及,就留存了许多,这会趁雨势消停些,正锲而不舍地赶紧排呢,否则渗水屋漏、维修会很麻烦。
李婶也掂起铁铲推门而出去察看,随便戳了几处,无1例外、都变成泥糊。
还是任凭揉圆搓扁那种。
原先茁壮繁盛的铁线莲,全都窘迫地偃倒在泥。
李婶试图挥铲拨弄、把它们扶直,最好能在旁插根竹竿用线绑牢固定、助其挺立,熬过这场风雨摧残。
然而李婶的行动没能付诸实践。
这场傍晚时的风慢雨缓,仅是短暂的休战。
当战鼓擂、旌旗卷,像被凿了窟窿的天空,又开始孽乱。
浴室。
重整旗鼓的挞伐也接续。
鼓着雪花噪点的视线缭绕氤氲,纷繁的星空顶在不知疲倦地摇晃,言诺的腮骨被捏碎、又经涎液粘合,颈间、锁骨等被蹂躏得斑点遍布。
魏弋以唇齿为笔、蘸取津液作墨,把她当画布,肆无忌惮地搞创作。
新痕覆旧迹,蚊虫叮咬与磕伤皆被辗磨殆尽。
花团锦簇自凋敝的废墟绽放。
盛放怒极又很快枯萎。
委顿中再开出花。
循环往复。
苟延残喘。
但淘汰从不直接参与竞猜,宛若那殚精竭虑的云,它若觊觎铁线莲的娇颜、欲损毁它的叶瓣花蕊,只会卑劣地怂恿风刮雨催。
隔着淆乱的雨幕,李婶瞧不真切那风雨有多招摇,只恍然间窥见铁线莲的呐喊被风雨吞噬。
1片狼藉。
遍地啼嗥。
热泪蜿蜒,或是池水扑咬,总之,言诺哭到声嘶力怠。
而刀光剑影的博弈,默认将缴械视为投降。
浴室水灾泛滥。
堪称洪涝。
在兵戈扰攘的动荡里,魏弋1遍遍质问:“谁?是谁?”或蛊惑,“姐姐,说你爱我!你只属于我,你是我的。”还镌空妄实、企图给她洗脑,“姐姐很喜欢Ability,那我们也生1个~”也耀武扬威地嘚瑟,“我厉害吧!你满意吗姐姐?”
但思维障碍的言诺,早就无法思考他拐弯抹角地究竟要她解释什么,又阴腔怪调地要她作何评价。
他今晚施加的1切…
犹如利斧劈柴。
利落。
暴戾。
都会附骨之疽般经久难愈。
顶楼。
湿冷的玻璃房内。
短袖单薄的李婶迟钝地觉得寒意漫侵,而且饥肠辘辘。
所以最怕挨饿的她决定回住处煮面充饥——其实别墅会提供餐点零食果奶等,但李婶早些年胃饿出病、切掉1小截,必须得多餐少食,因而她吃饭随机、从不定点,便极少再跟大家扎堆凑热闹。
自患病后她从没冒险胡吃海塞过,怕得不偿失,毕竟住院受罪、还很费钱。
攒点儿养老费不容易,她还盼着退休能傍身呢。
拇指关节顶胃缓解,李婶也下楼。
风雨恣睢。
砸墙扑窗。
缥缈间言诺湿漉漉地从浴缸被打捞。
而后…
似被揉进被褥。
但她分不清虚实,或者本就无真或幻可辨。
当疼痛退潮,她又伴随窗外疾风骤雨催弯枝桠的蛮横,而陷进别的潮汐里浮沉——言诺逼仄地感知到她被拆了重组、待模型已成时再掰开揉碎。
风未停。
雨拒歇。
床榻间的征伐叱咤。
迷糊的言诺只觉磕伤的左腿膝盖患处被蹭破皮,火辣辣地疼;而腰间狠掐着她的掌、烙铁般滚烫,势必要把她弄折般嗜此不疲。
黏潮的言诺没能辨明她尚在浴缸、或床被泼湿,便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