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的窄唇成了一条直线。
本就瘦削的身形因为修身的黑衣,看着更瘦了。两条细长的腿从衣柜里迈出来,就跟黑暗中伸出了两根竹竿一样。
“太瘦了,平日的饭都吃哪儿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朝廷克扣俸禄。”尚泽世不禁在心里揶揄,转头一看身旁的郁涵,又暗暗感慨:“瘦得半斤八两,难怪能成一对呢。”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恭敬行礼的栾懿把头低得比平时还低,心虚之意不言而喻。
堂堂一个御史大夫、三品大官,来夜会心上人竟然穿得像贼,尚泽世莫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起来说说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兴许是因为尚泽世问得过于直接,郁涵和栾懿都羞红了脸,迟迟不肯开口。
面对这种情况,尚泽世只好率先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试探性地问:“是从前在吏部共事的那会儿?还是我即位之后?”
“在吏部共事的时候。”
“在太师府做门生的时候。”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然而,一个答的是何时与对方在一起的,另一个答的是何时喜欢上对方的。
前者才是尚泽世询问的本意,后者虽然不在她的意料中,却也意味着眼前这对壁人的故事可以追溯到多年前。
“你俩藏得可真好,害我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尚泽世掰起手指头想算一下具体几年,发现手指不够用,只好作罢。
扭扭捏捏的两个人终于在圆桌的对面坐下,尚泽世迫不及待地提出最好奇的问题。
“为何要这般遮遮掩掩的,难道太师不许你俩来往吗?”
这次,两个人没有再度异口同声,却仍是默契十足地互看了一眼。而后,郁涵给出了解释。
“舅父不知道我俩私底下的关系,遮掩并非因他,而是您。”
“我?”不解其意的尚泽世手指着自己,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接在郁涵其后,栾懿补充道:“陛下对官员朋党比周之事深恶痛绝,丞相与微臣身居要职,若是明目张胆地来往,被人议论、有损官威事小,遭人构陷、令陛下忧心事大。”
千算万算,尚泽世怎么也没算到,阻挡一对壁人厮守的最大障碍竟来源于她自己。
除了哭笑不得,还是哭笑不得。
“你们两个真是的。”说完这半句,尚泽世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结果,郁涵和栾懿会错了意,以为尚泽世生气了,齐齐来到她的跟前下跪请罪。
“当初是微臣死缠烂打,丞相不得已才答应与微臣相好的,罪责全在微臣,恳请陛下明鉴!”
“当初是微臣寂寞难耐,有心哄骗栾懿与微臣在一起的,受罚的应是微臣,恳求陛下明察!”
有那么一瞬间,尚泽世真的很怀疑眼前的两个人根本就是事先串通好了,故意来演这一出“爱如深海、情比金坚”的感人戏码,好羡煞她这个孤家寡人,以谋赐婚。
“我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吗?你们至于急成这样。”尚泽世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这么说了。
听完此言,郁涵和栾懿松了一口气,但仍跪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尚泽世见状,干脆离开凳子蹲了下去,捧着自己的脸,对二人诉衷肠。
“你们两个是我的左膀右臂,如果你们处得不好,倒霉的是我;如果你们处得一般,无为的是我;如果你们处得很好,有福的是我。这些话不适用别人,仅限于二位。”
一番掏心窝子话达到了诚心实意应有的效果,喜出望外的郁涵和栾懿纷纷起身,扶着尚泽世坐回了椅子上。
原以为三个人总算能一起坐着好好说话。不料,刚跪完的两个人又准备下跪。
尚泽世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们,直接挑明:“二位等赐婚的时候再跪不迟。”
果不其然,两个人又异口同声了。
“赐婚?!”
“是的,天子无戏言。等办完了一件要案,我就给你们赐婚。”
“要案”当然指调查端郡王和邝义等人所犯的滔天大罪。包括郭和在内的五十五名冤死的矿工,尚泽世时刻不敢忘却。
正是为了商讨相关事宜,她才来的丞相府。碰巧栾懿也在,倒是省了她多跑一趟的功夫。
郁涵和栾懿不明就里地重新在座位上坐好,乖乖地等待尚泽世介绍“要案”的详情。
斟酌了片刻后,尚泽世发觉一个不争的事实——故事确实是从具妍开始讲比较好切入。
于是,她一边回忆尤意情的说辞,一边讲起了这桩去年发生的命案。
“玉簪郡有个叫具妍的女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