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学呢?”
“大学……因为好奇而参加了各种各样的社团,留给网球的时间好像也没多少。”
“是吗。”
“对了,说到网球……”
“说到网球——亮这家伙大概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了吧。大学期间还在打比赛并且拿了奖的。”
出乎意料地,接住我话音的人是向日。他出现在店铺转角,而随之一同现身的,便是他话语中的主角。
依旧是清爽的短发。在褪去稚气的飒爽面容下,与之相配的是一套裁剪合身的西装。只不过,这回没有那顶颇为标志性的蓝色鸭舌帽作为奇怪的点缀。
宍户背着单肩包,朝我们抬手挥了一下。
“哟,好久不见了。”他说。
……
我捧着碗,右手夹起一块鳗鱼。面前的几人似乎心情都不坏:宍户脱去了西装外套,如同电视剧里的新人社员角色一般与向日谈笑;日吉端正地坐着,不动神色地细嚼慢咽;忍足偶尔插几句话,虽然脸上表情并不明显,却也未曾散发出任何与沉郁有关的气息。
假如放在中学的话,这幅场景大概会是令人惧怕置身的——如果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话。然而,现如今面前的几个人看起来不过是大家口中的“涉谷男子”,又或者是“下北泽男子”,“中目黑男子”之类。虽然的确帅气非常,但让人不由自主产生“勿近”念头的力量早已荡然无存了。
“对了,说到网球……”
话题正进行到这里,巧合得仿佛只是接着我不久前的发言继续说了下去。我瞟了滔滔不绝的向日一眼。
“全日本大学生网球联赛,室内双打准优胜。”宍户说,“大学三年生的时候。”
“不愧是宍户桑。”日吉适时地接住。
“忍足你呢?我好久都没见过你了。真稀奇啊。还有没有在打球?”
看起来聊到了兴头上,宍户竟然少见地转向了忍足。
“去年开始打得比较少。”忍足答道,“不如说,空闲时间本来就不多。”
“反正,既然已经回东京了,以后有空还可以约着打几场比赛。”宍户将最后一块猪排叉起来。“这回赢的会是我了,忍足。”
“我也想打比赛!对了,不如就打双打,把凤也叫上——”
向日的大嗓门之后,又是宍户的声音:“可以啊。不过长太郎的话要早点约,以免那家伙的行程被女朋友占掉。”
“诶,什么嘛!那家伙竟然是这种人……”
很快,局面又变成了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断来回,相比之下,日吉和忍足则稍显沉默。虽然早就听说过他们的所谓幼驯染缘分,但这种羁绊的力量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强大。我漫不经心地将米饭一粒粒沾上蒲烧酱汁。
“……宍户桑说了猪排饭是他推荐的招牌,你却在这里吃鳗鱼饭。”
日吉斜睨着我手中的筷子。我没有停下动作,米饭一颗颗地继续变着颜色。
“只是因为觉得会和我的饮料比较搭而已。”
“……奇怪的理论。冰茶?”
“嗯。不过,日吉没发现吗?宍户桑从进来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跟我讲过话……”
“你想说什么?”
“他还是老样子吗?不太擅长和女生相处,什么的。”
“不,我觉得他大概只是没认出你来,又不好确定是不是认识的人,于是选择性忽略了。”
“……”
在无语的心声中放眼望去,似乎还没有吃完的只剩我一人了。对面的忍足不知为何好像并没有对身旁向日和宍户的对谈报以多少注意,不如说,我根本不知道他的注意此刻正聚焦在我附近的哪一处。那略微失焦而显得懒散的视线,似乎随时都可能在浮沉间撞击上我的目光。或许就在下一秒,又或许已经经历了一次碰撞,而我不自知。
比起长发时故作神秘的他,眼下的他,看起来倒是更像最近友人们口中的“中目黑男子”。经常去鸟屋书店和代官山一带啦,喜欢戴比较难驾驭的眼镜啦,养的狗品种是迷你雪纳瑞之类,云云。虽然只是无端联想——并且他也没有养狗——但依然对自己的幻想感到奇妙的满足,我低下头,认真地将米饭吃干净。
……
我们一行四人搭乘日吉的车返回东京。轿车停下,日吉道场现于眼前。
除主人日吉外,我们几人都没有来过这里。高中时期我虽因文化祭事宜到这里来与他见过面,但并没有入内,仅限在门口站立片刻而已。此刻呈于眼前、可谓庄严肃穆的古流武术道场内部,对我来说也是头回见识的新奇风景。
“给你们准备了椅子,见学者专用。等到授课开始的时候,我就不再和你们说话了。在这里先道歉。”
日吉搬来了四把椅子,木制,看起来朴素平实。我们只穿着袜子坐下,一时间脚上五颜六色地纷纷露了怯。
带着悔意与微妙的羞惭望向自己脚上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鲜黄色印花中筒袜,我仓促地移动着视线。偏偏,位于左侧离我最近的那双脚还穿的是让人挑不出差错的纯白色针织袜,这下简直更令人觉得丢脸了。
很快,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白色针织袜的主人回礼般地将目光投到我的脚上。他似乎笑了一声,但那声音敏捷地逃避着我耳蜗的追捕,迅速消散在空气当中。
“很可爱。”
“……袜子吗?”
“嗯?”
“啊、诶?”
显得过于傻气的问句。我为这种毫无营养的句子竟然在此状况下出于我自己之口而感到无奈,但也已经毫无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