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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浑噩了多久,藤真听到病房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声音。他快速擦了下眼角,如平日那般转身不去理会,可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就像是之前画室里萦绕着的,很温柔平和的呼吸声……她就占在教室的一角,手指灵巧地在画纸上舞动,专注而灼热地观察着他,然后就像看穿了他。明明有很细腻的心思,却总要装疯卖傻,用这种方式帮他维护住了效率。
彭!也就在这时,随着瞬间涌进来的光,病房的房门被打开了——
[1]
“藤真!"
我刷拉开房门,顿时一阵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光源,藤真始终让屋内隐没在昏暗中,不仅如此,此时的病房里很凌乱,纸张散落一地。
而藤真盖着被子,脸部被枕头遮挡,背对着我正在睡觉。
我重重舒了口气:幸好他没有自残啊,亏我在门上趴着偷听了好久……
刚刚坐在门口的时候某位护士路过了我,看我满脸焦躁,于是诉说了藤真的情况。据说护士站对藤真与外表不符的作风毫无办法。藤真自队友走后始终一声不吭,一直在认真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夹,动作很大,甚至是撕扯。这样过激的动作反而让他看起来有些无助,像是丢了东西的孩子。
这是藤真的发泄方式。我看着散落着的文件,有点心酸,于是蹲下来将散落四处的文件归拢好。昏暗中我将文件放回了木板夹,耐不住好奇心,蹲在门边翻看起来。学习资料和比赛图纸,无一不显露着此人的认真和严谨,感受到手里的重量,很敬佩他一直举着这样重的东西训练……
我继续翻阅,终于一大叠资料翻到底,也就在瞬间我的瞳孔紧缩。
木板夹的底部有一张素描小像,是他端着咖啡杯的模样。
这张纸边缘毛糙纸页褶皱,一看就是随手撕下来的,只是现在被熨平保护了起来,静静地在这里。
好自恋,随身携带着自己的自画像。我盯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画,眼眶一酸。
“你在干什么?"
藤真声音沙哑地出声了。瞬间抬头,我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坐了起来,就要起身,他却说:“不用开灯了。”
我转头担忧地看着他。昏暗中他栗色的发丝凌乱,整个人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笔挺和自信,显得虚弱而颓废。
“藤真,你还好吗?"
“我没事。”他简单应了一声,轻轻侧过头去,“为什么不和花形他们回去?"
“我在等新干线,不放心就来看看。”
“你回去吧,现在探病时间已经过了。”
“没关系,还有一会。要吃东西吗?我去帮你拿。”我无视他话中的意思,可他却果断地说:“不必了。”
“……护士让我劝你吃晚饭,说你不吃就不让我走了。”
“已经够了,武圆。你不必费心让我开心了。”他的语气锐利起来,“总是装傻贬低自己,我不喜欢这样。”
虽然他对我行为的态度我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反感。我有些心酸地笑了下:“你终于说出「不喜欢」这种话了啊。以前总是见你违心地说着礼貌话,如今你这样直接,我还是挺开心的……至少这是你的心里话。”
“你误会了。”昏暗中藤真轻笑了一声。很淡很淡,但我清楚地看见他呼吸间滚动着的情绪:“我刚才的那句话并不是讨厌,你的幽默是你的特点,但是我不想你一直自毁形象去讨好我,你不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总觉得别人在讨好你呢?是因为我喜欢你,跟踪过你,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在讨好你吗?"
他沉默了片刻:“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这根本不重要。”
“这当然很重要。”我站起身来,滚了滚嗓子说,“藤真,我看见你夹子里的画了。谢谢你能留下它,我真的很感动。”
“……"
“就算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画的,可若被你认为讨好的话而保留……那张画一定很难过,还不如被你当作垃圾丢掉好了。”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想了很久,终于知道如何反驳藤真你说过的那句话了。”
永远不要从封面去看一本书。你一定很在意实质,可是太过在意书的内容,越是尽力读,你越在乎结果,在乎它是否可以和你链接上,产生深刻的关系。
可是,喜欢本身就不是结果,而是看见你开心就好不是吗?
你很强,也许不需要如此弱小的原因…但是很可惜,喜欢本身就是如此弱小。
“这个还给你。”我说完,深吸气走近他的床,就要将夹子递给他。
“不要过来了,就站在那里。”
听到略显警告的声音,我顿住脚步。
“因为很狼狈,可以了吗?”他的声音低沉,“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在狼狈了,所以我无法回应任何感情的事情,至少在今天。”
听到他的话,我慢慢垂下了手臂:“我知道了。”
藤真现在一定也有他的坚持,无论如何也要保留的东西……我垂眸,就要将他的木板夹放在了门边的柜子上。
“那本资料里面有旅舍的信息,去找花形他们住吧。”
“嗯?”我一愣,刚得知他话里的意思,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刺眼的白光照了进来,护士探身说:“探视时间已经到了,家属需要离开了。”
我点点头,侧头轻声说:“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我能理解你是怎么想的,或许你能放过和你产生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