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栖真对洛尘是真愧疚,是她占了他心上人的身体,却无法给予他同样回应。
洛尘要守戒律契,和兰珍本无可能。栖真以为这段感情只能算小年轻的初恋,纯真懵懂,多半会走向自然消亡。
谁知那日他把她抱回太子殿,一路流露出无比炙热的眼神,让她惊诧之余不得不去重新审视,是不是她把这事想得太简单?
这男人对沈兰珍的感情分明早已入骨!
再往后,皇崖塔内亲见遭受反噬的皇后惨状,她就更加悚然,忍不住会去想,同样守着戒律契的洛尘如果行差踏错,会否有朝一日也是这般下场?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知道自己该站在线的这边,别越界,看着就好,但她真地不忍心。若沈兰珍泉下有知,会想看到洛尘为情所困、不得善终?
今晚虽为引他出来,但这些话确实在她心中琢磨良久。毫无可能的两人,长痛不如短痛,所以她最终还是跨过界,替沈兰珍狠心斩断洛尘手上红线。
想到这里,栖真垂眼,把帕子往男人手里一塞,快步跑出树林。
洛尘目视黄衫背影决绝而去,消失在大道前方的黑暗中,只觉呼吸困难,浑身痛到发颤。
为何不追上去,不对她多说一句?
追上去告诉她啊!
告诉她,其实他早安排人马,她一旦被封进棺内,皇陵一锁再无旁人,他就会带人秘密闯入救她出去。往后隐姓埋名,他自信能护她一世。
而那凿子,是怕她闷在棺里害怕,用来撬棺盖用的。
熟知暖宫的每一个细节,知道从封棺到进去救人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他早令人去那棺底和木板缝隙处凿了气孔,保证她不会窒息而亡。
可暖宫之日越临近他越忐忑,担心她封进去时多么惶恐,害怕她在棺里如何绝望。
所以塞给她一把凿子。
一个人在那种境地,只要还有工具在手,便有了希望。
只要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凿洞上,可能就没那么恐惧和绝望。
他是鬼迷心窍吗?为何不把这些安排提前告诉她?
因为他是真地以为她知道,真地以为沈兰珍知道什么是暖宫。
所有人都认为暖宫是一种殊荣,那日她来神宫,一点没表现出对暖宫的畏惧。他便以为她和别人一样,也认为这是一种降临己身的荣耀。
他想,无论沈兰珍怎么认为,反正最后结局都一样。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看她走向死亡,即便他毕生守护的神明也不能伤她分毫!
可他算好一切,没成想沈兰珍最后却被别人救下。
更另他意外的是,她的帕子竟出现在他皇弟身上,而那四年不见的弟弟堂而皇之开口:“是我心上人的。”
他们居然两情相悦!
好,真是好得很。
这句话他弟弟说的出口,他说不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这是我心上人的”这种话。
恨吗?
不!
他不恨。
因为他现下知道了,若那日沈兰珍真被拉去暖宫,他也救不出她来。
明明很谨慎,他安排的人马还是被大神官察觉,回来后遭其逼问,要强硬认定他的心意。
可他不承认。
他不能承认!
他只要认,就是害死沈兰珍。
然后他便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所以他是真心感激亲弟,谢他及时出手相救。他想兴许正因为此,四年前无甚交集、四年后不过数日之缘的两人才有了后面的感情。
而她和他,三年来又有什么呢?
毕竟谁都没有挑明过。
护她的人不是他,能光明正大爱她的人也不是他,他怨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好怨?
只是这一刻望着沈兰珍离去的方向,洛尘目光凝滞,舍不得移开眼。明明盛夏夜,脚下却阵阵发冷。他心里有战争,却只能站在原地,任树影糊去地上形单影只的轮廓。
他很清楚,只要这次移开眼,他生命里的光就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