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月影清冷,他们二人在这份清冷之中相对而立。
星河参差双剑起势,剑锋之上陡然间迸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剑似月光般清澈冷冽,人也好似与剑融合在一块展现出那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高高在上若画中客月中仙。
巫君行遍身伤痕,滴滴答答鲜血自其身上滴落,那破旧长衫上沾染了层层血色,似朵朵绽开的鲜花。他是昂然而立的,挺拔端庄,就似这竹。他亦是虚弱的,沉重的呼吸声,贪婪的吸食着空气,为这即将到来的争斗准备。
他仿佛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他好似记起了许多的事情。
祥兴二年,崖山海战的失败预示着统治中原346年的宋王朝彻底走向破灭,蒙古铁骑自此入主了中原,中原大地又遭兵燹之祸。而这已经是五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栽倒在了风雪之中,呼啸的风雪弥漫了他的眼,他睁大眼睛想要看到什么,他看到什么?只有那天地间昂扬纷飞的雪,只见得那天上人间的一片白。他看不见远去的流民队伍,目及所在便是纷飞的雪,这隐蔽天日的颜色在他看来可能便是这世界上最为残忍的颜色啦!他双手死命扒拉,想往前蠕动,他想活着。雪,是雪,还是雪,只有雪,他的手拨动着,直至失去所有的气力,这天地依然是白的。
他放弃了,任由风雪将其掩盖。随后他瞪大了双眼,眼眶中也泛出泪水。
那是一道身影,比这呼啸于天地之间的风雪还要白,那是超越风雪的清冷。俏丽,圣洁,身着白色霓裳,自天地间款款而来,踏雪无痕,那是人间孕育的精灵,风霜也不得近其身。
秀口一张,吹开了几乎覆盖孩童的风雪。
“莫怕,已经没事了!以后你跟着我,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孩童木讷的摇了摇头。
“那我为你取一个名字,巫君行如何?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巫,君行,便要如君子一般坦坦荡荡的行走于世间——要记住自己的名字呀!”
年少的巫君行“嗯”了一声,随后怯怯的问道:“姐姐,你的名字叫什么呀!”
“姜云婷。”
噌——忽然袭来的呼啸惊醒了巫君行的思绪,那是一点寒光,清冷的寒光之上反射出一双眼,还有那一张已经老的不成样子的脸。
“我已经这么老了吗?多少年了——哦,对,已经来了十六年了。”
纸扇坎坎的隔开长剑的寒光,那短剑又带着杀气而至,他只能急往后退,又是坎坎躲开,那一长一短俩柄剑挥舞似双龙出海,又如同那跗骨之蛆只要粘了上来那便没法甩脱,他只能坎坎招架,本身身上遍布箭伤,于是一个越来越强越发的凶悍,一个却越发的孱弱。
星河双剑迸起于星汉,又如同那下九天的银河,一时间流光璀璨,又如同那绵延的浪涛一浪高绝过一浪长盛不绝。
巫君行伤口仍在流血,不止伤口,口鼻也开始溢出了鲜血。他已然是看不清招式了,他只感觉这天上人间仿佛在旋转颠覆,他只看见眼前两柄流光似电,翻转之下有如那日月双轮。
月华洒落将世界万物盖上了一层银辉,巫君行静静的看着直取自己而来的双剑,他从未感觉到如此平静,晓风,月华,还有那剑气直逼头颅而来的拂面清风——
十六年前,湖广行省荆门洲,月华亦如今夜这般灿烂,而那高墙院落之中确是弥漫流淌的鲜血,那血液在院落的凹陷处汇聚成一个个小的水塘,那水塘之中倒影出星河璀璨仿佛将这万物都承载在里头。
“巫先生,贱妇家族曾与先生有过救命之恩。今日灭族之祸,咎由自取——但望先生,看在昔日救命之恩的情谊下,能否将小女抚养成人。小女年幼,尚在襁褓之中,她什么错都没犯过啊——!”
披头散发浑身沾满血污的狼狈妇人,挺直身躯高举一个婴孩跪倒在满是血污碎尸的院落之中,面目之上涕泪横流,从她的衣着之上能看出她曾经的容雍华贵。
白衣秀士手持纸扇翩翩自房顶而下,脱俗清雅,恰如贬谪凡尘的仙人。星目剑眉,挺拔如竹。
白衣秀士往空中一拜:“请魁首开恩——”
清冷的声音响起:“去吧,君行。你知道规矩的。”
巫君行接过那个婴孩小心翼翼的揽入怀中。
妇人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贱妇人在此谢过巫先生,巫先生您亦如二十年前的模样啊!”
“夫人,请赴死吧!”
纸扇一挥,一具无头的尸身躺倒在地没有了气息。只有那婴孩咿咿呀呀的哭泣涕鸣。
噗嗤,那是长剑透体的声音,五脏六腑被撕裂的疼痛自身体里头传来,巫君行再次清醒。随后一脚接上,巫君行被踹的倒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仰倒在了地上。他尝试了几次完全爬不起来,随后只能攀附上顽竹一步步将自己的身体拉起来。他想让自己站的如同竹那般。可是如今已经只能勉强的使自己不仰倒在地上。
他吃力抬起头颅看向女儿所在的地方,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只有喉咙里咕嘟咕嘟的血泡声音,他模糊的看见女儿哭嚎着想往这边爬过来,却被死死的拖拽住琵琶骨。他将手伸出想去摸,却怎么也摸不到了,随后他只看到白芒一闪,天地在他的眼里开始旋转,他明白了,这是头颅被斩下的感觉。他在空中意识消散之前,嘴角嗫嚅了几下看口型是:“女儿,对不住了——”
十五年前冬,蜀道之上早已被风雪覆盖,车马不得过,以显老态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俩岁的孩子,孩子被包裹的很好任是风雪侵袭之下依然是笑颜如花,而那中年男子身上依然覆盖了一层厚厚积雪,眉头鬓角胡须像是染上了一层白霜,嘴唇发白干裂,身体瑟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