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发本来就在气头上，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一股浓郁的臭味，现在又听到“粪缸”两个字，怒火中烧：“你看我笑话是不是？”
他猛地推了张秋莲一下，女人没站稳，手里的面碗也自然砸在地上，搪瓷碗碎了，汤面也洒在地上。
张秋莲还没来得及惋惜面条，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接踵而至的是男人的暴喝声：“要你有什么用，这么大的人了，连个碗都端不好，我娶了你这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被说落的女人低着头整理地上的狼藉，眼泪汪汪的，却没敢回嘴。
她没觉得男人说得不对，而是自责，要是刚刚自己拿稳面碗就好了。
为了做这碗面，用了家里仅有的细粮，孩子嚷嚷吃白面馒头，好几天了，她都没舍得。
她想着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肯定要吃好，才有力气挣工分，没想到全都浪费了。
“你等着，我再去给你做点吃的。”
跪在地上，把围裙折成一个漏斗的形状，用手捞起地上的面条，放进围裙里，走出去的时候，面条汤汁滴答滴答落了一地。
回到厨房，把面条放进清水里，用大漏勺涮了好几遍，确定干净之后，才重新放进碗里。
在上面铺了一层自己做的西瓜酱，把酱缸的酸黄瓜切成丝，又加上点其他的蔬菜。
一碗简单的打卤面就做好了。
纵使这种经过二遍加工的面条，张秋莲也不舍得吃，而是端给了西屋的婆婆。
李老娘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过去，她就说她们家的日子怎么越过越艰苦，别说吃肉了，有时候连菜都吃不起。
合着有个吃里扒外的儿媳妇，在偷偷糟践东西，又懒又馋的贱女人。
李老娘收回自己不善的眼神，三下五除二把面条吃了个精光，恨不得把碗都给吞了。
面条被凉水激过之后，变得弹牙劲道，每根面条都裹着酱汁，黄瓜丝的脆爽和酱香融合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
一碗面下肚，非但没饱，反而勾起了心底的馋虫：“再去给我盛一碗。”
“娘，你要是没吃饱的话，我给你热两个窝窝头。”她想着李德发也要吃饭，索性就一起好了。
“我吃窝窝头，你每天背着我吃细粮？让我这个当婆婆的吃粗粮，虐待长辈，你还真不怕天打雷劈。”
张秋莲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解释：“娘，我没有偷吃细粮，家里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先紧着你和德发来的，这你应该知道的。”
“哼，我知道什么？家里钱又不归我管，谁知道你把我们老李家的东西倒腾到哪里去了，你跟我们就不是一条心。”
“娘，德发还等着吃饭呢，我先去忙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她自然知道婆婆贪婪自私又胡搅蛮缠的性子。
所以平常无论李老娘说什么，她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要是跟这种人置气，能把自己气死也说不定。
她这边刚从东屋出来，李老娘就去找自己儿子告状去了。
当张秋莲做好饭端到男人跟前，不出所料又挨了一顿打。
有其母必有其子，李德发跟他老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主见，耳根子又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像李德发现在就认定了张秋莲经常偷吃白面。
下手也是越发狠毒，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过分，打到女人昏死过去才算停手。
张秋莲苏醒过来才凌晨三点，屋里面没亮灯，周围黑黢黢的一片，耳边是男人如雷的鼾声。
这不是她第一次挨打，却是最心寒的一次。
她能猜出来李老娘会告状，没想到李德发竟然信了，不仅信了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她，甚至还想打死她。
这一切让她觉得这些年自己的付出像一场笑话。
她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死了一了百了。
求死的念头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要有了这种念头，魂就像是被黑白无常勾走了一样，像是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一样，一心往死路上走。
院子里扯着晾衣绳，绳子多出了一截，吊在窗棂下面。
用剪刀剪断多了一截的绳子，打算在山脚下找棵树吊死。
不少人会选择自杀，有的是因为夫妻关系，有的是因为婆媳关系，甚至跟人吵架没吵赢，都喝农药自杀。
在张秋莲看来，自杀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在乎她的人了，是她有眼无珠选错了男人 ，活该受着，可她只想求一个解脱，死了一了百了。
没走几步，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她想着应该是刚刚割绳子的时候，有衣服被晃下来了。
她本来没想管的，可是这些衣服都是她辛辛苦苦洗出来的，还是捡起来比较好。
……
张秋莲瞬间不想死了，她还有儿子，她抱着一件上衣哭出了声。
她死了，李德发肯定要不了多久就娶新老婆，那个人虽然条件不咋地，可性子活泛，尤其是那张嘴，简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结婚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有很多情敌，她当时嫁给李德发还沾沾自喜，以为李德发是被她独特的人格魅力折服。
婚后才明白，李德发就是觉得她好拿捏。
平常李德发那些小伎俩，她不是看不出来，是懒得计较，不就是挨打嘛，她在娘家的时候也没少挨。
不是被亲爹打，就是被亲哥哥打，有时候也会被嫂子踹两脚，在李家，只有李德发一个人对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