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继位至今,朝廷内外清净,大乾兴盛在即,不过……”
正统帝话音一转:“朕做事太过严苛,你登基之后要行宽仁之政,对百官勋贵好一些,莫要学朕刻薄。”
赵康点头道:“儿臣遵命。”
“朕培养的文官武将,多正值壮年,你择忠心者用之,不忠者杀之。”
正统帝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可惜朕不得天命,本想着三五年后,北征蛮族,现在便宜你了。”
赵康躬身道:“儿臣不敢居功,定教史书记载父皇功绩。”
“功绩?朕定是一身骂名……”
正统帝说道:“世家勋贵骂朕也无妨,杀了那么多人,骂一骂也是合情合理。只要忠心于你,便可用之,不必在意朕这个死人,一切以国事为重!”
赵康双目含泪:“父皇!”
世人都说父皇好名,若听到这些话,大抵会羞愧至极。
“还有件事需要交代,关于苏明远。”
正统帝问道:“伱可知朕为何要杀他?”
赵康心思电转,知道这是父皇的考验,沉吟许久后说道:“其一,苏明远执掌中枢十余载,已有权臣之相。”
正统帝微微点点头,算是认可赵康的说法。
尤其是忽遭恶疾,苏明远更不能留,国朝不允许出现两代权相。
赵康继续说道:“其二,父皇与士大夫共天下,士绅虽是国朝吸血虫,却也帮着牧民,功大于过。”
“好一个功大于过。”
正统帝眼中闪过赞许,他原本没想好传位于谁,听到这话就放心了不少。
国朝稳固之功,胜过一切过错。
“朕果真没有看错人!”
正统帝颤颤巍巍的举起手,从床头拿出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有传位圣旨:“朕早就属意于你,这些年只是考验心性。”
赵康感激涕零,这些年对父皇不立太子的埋怨,顿时烟消云散。
“父皇,儿臣定兢兢业业,保国朝延绵!”
“朕相信你,咳咳咳……”
正统帝面皮抽搐,剧烈咳嗽几声,嘴里溅出几滴黑血,摇头制止了赵康帮着擦拭,继续说道。
“最后一件事,就是如何杀苏明远。”
“杀是一定要杀的,不过得将他的用处榨干。”
“你登基之后,先行施恩于苏明远,表示对新政支持。借机逼迫士绅让步,削减其权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
正统帝歇息片刻,继续说道:“可以准许免税,但是要定额,而不是尽数免除!”
“儿臣明白。”
赵康点头答应,问道:“父皇,您究竟如何看待苏明远?”
“这个人是治世之能臣,说为大乾续命百年也不为过。”
正统帝说道:“朕初登基时,税收不过四五千万两,去年已然破亿两,等限制了士绅免税,还会大幅增长……”
赵康迟疑道:“那苏明远死后如何定名?”
“此事你不必太过在意,死后功也好,过也罢。”
正统帝幽幽说道:“那只是短暂的评价,待季乾灭亡,自有后来人为其翻案正名!”
这话似是在说苏明远,又似是在说自己。
赵康恍然:“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他的么,也没什么可交代的。”
正统帝青紫臃肿的脸庞,浮现几分得意与骄傲。
“朕宵衣旰食十五载,梳理大乾三十六州,自诩还是有些用处。你只需宽仁厚德,天下自然大兴,成明君圣主……”
……
五月初十。
子时。
景阳钟九响。
正统帝崩,天下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