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他是怎么知道,明日她要去东林书院的事。
莫非,今日在赵驸马府里发生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甚至连云慕仪要去东林书院找她麻烦的事都清清楚楚。
抑或是裴文风是派了虺隐在监视她?
虺②隐是前世裴文风培养的一批隐卫。
形如黑影,行踪诡秘,武功高强,恐怖至极,最擅长监听。
连那些大臣跟小妾们,床榻间的悄悄话都能听得到......
但虺隐应该是裴文风进了内阁以后才出现的啊,怎么他还没进朝堂就有了?
想到这里,宋羽姿吓得扔下书信,精神高度紧张。
她打开了房门冲到院中,深呼了口气,眯着眼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庭院外墙甬道,偶尔有上夜处的婆子小厮们轻快的脚步声。
仔细观察周围一盏茶的时间后,宋羽姿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她又慌忙地回到屋里,关上房门,靠在房门处心咚咚咚地直跳。
上一世那种窒息的感觉,又逐渐涌现出来。
裴文风一步一步教唆设计引诱她开了神武门,她满心期待地在凤仪宫等着他事成放她自由。
结果,他杀了对她忠心耿耿的红叶,杀了对她扶植有加的蔡平,还授意二姐宋卿赐了她毒酒……
不,她不能重蹈覆辙。
宋羽姿此刻脸上失落,绝望,愤恨的表情一一划过。
此时羞愤已去,现在只剩下了恼怒。
她掏出那封信,一股脑地将它撕得细碎,洒在地上。
一通操作后,犹未解恨,又用脚碾了纸片几下。
她盯着飘忽不定的烛火,自言自语,“裴文风!这一世你若胆敢再招惹我......”
屋内的烛火跳动了几下,又无声无息地灭了。
而此刻,裴文风正拧着一壶酒,坐在往日西眷裴府的屋檐上,看着萧夫人亲手种下的山茶花,随风飘零。
他揭开酒壶,灌了一大口。
人走酒凉,连生活过的府邸都是荒芜凄凉的。
庭院中,潮湿的砖缝,隐隐滋生出纵横交错的青苔,练武的梅花桩上布满了蛛网。
这梅花桩,是裴恒在世时,亲手为裴文风做的。
裴文风虽然自小被送到了广济寺寄养,可这西眷裴府中,却留有每一个岁月里,父母亲思念过他的痕迹。
裴文风跳下屋顶,推开了贴着封条的房门。
屋里空落落的,仅存寥寥无几的残破家具。
或东倒西歪,或碎裂一地。
他捡起一张对半碎裂的古筝,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断裂的琴弦。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娘亲的音容笑貌。
“吾儿小风,不要怪你父亲。只要作为人,无论是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族里既做出了不让你进西眷族谱,到广济寺修行的决定,就算你父亲再如何争论,也于事无补。”
“小风又长高了,娘亲派人到广济寺给你送的鞋,可有收到?”
“今日是小风的生辰,娘亲不能来广济寺陪你,只能派人快马加鞭给你送来娘亲做的长寿面,这是娘亲一大早就和面做的,不知有没有坨?还合你胃口吧?”
“小风啊,天气凉了,记得加衣,娘亲很是想你。”
......
“小风,从此以后。你要谨记,择一业谋事养命,等一运扭转乾坤。西眷裴氏无力回天了,只盼吾儿平安喜乐。”
“小风......"
裴文风心口有一团野火燎原,有一股怒气难消。
云苍找了过来,他见裴文风又在喝酒,便将酒壶夺了过来,“少主少喝些,伤身。”
“她怎么样了?”
“宋姑娘已经睡下了。”
裴文风点了点头。
云苍不解,“既然要瓦解两方势力,为何首选宋府呢。”
“如今朝政由柳丞相和晋王爷把持,就算我春闱高中,成为新贵,也只是三足鼎立之势,相互制衡。只有我正式加入了他们其中的一方,天平才会倾斜,朝纲才会大乱。而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联姻的手段。晋王府的女儿太蠢我又看不上,柳丞相无女。而宋抒怀是柳丞相铁党......"
“宋抒怀大修无极观,圣上最近很是倚重他……跟他联姻的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心里隐隐约约还有一些想法滋生出来,但是裴文风并不确定那是什么。
云苍接话道,“可是你与宋三姑娘的婚事已经退了啊。”
裴文风淡淡笑道,“是吗?但倘若我高中状元,宋太夫人就不这么认为了。”
他拍了拍云苍的肩膀,“此事就放心吧,宋抒怀那个老狐狸,唯利是图,只要对他有利,任何事都做得出来。大伯父早就派人查过他了……”
沉默了片刻,他继续说道,
“那个老狐狸,最看重名利仕途,而他的仕途本就靠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得到的,若是我考取状元,获得圣上重用,到时候保他入内阁,别说牺牲一个女儿……”
云苍这才轻松了一些,“那就好。不过,我听闻这个老狐狸好像对宫里的那个女儿更为偏爱。”
裴文风对于这个也有些不解,他回想起前些日子看到的密报里的话。
宋三姑娘,出生的那一年,张府发生了一件大事,嫡长子去世了……
难道是?
他神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