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这是你在古乐团学到的经验。不过小心,过于原教旨主义听起来会很无聊。”她利落的样子让你想起古乐团一提对她的评价。
鲨鱼。
拐弯抹角地引出那位小提琴手微妙的敌意,你说道:“总感觉,她不是很喜欢我……我应该没做什么让她讨厌的事才对。”
“她讨厌的是我,你一个人在那里反思个什么劲。”老师若无其事地回答,“而且别人讨厌你你就反思,那还要不要做自己的事了?”
用说教转移话题,哼哼,可别想骗过你的直觉。你拼命压抑自己装作受教的冲动,将好奇摆在明面上。
“别盯着我看……”鲨鱼心软了,“中学的时候我考上了柯蒂斯,只不过好巧不巧,出国时间正好在管弦乐团全国大赛之前,恨来得就是这么简单。”
她要是真恨,你根本就没机会去古乐团学习。但个人发展和学校乐队的比赛,看上去是两难抉择,实际上结果只有一个。
“遗憾啊,不过,如果能去柯蒂斯,学校乐团再怎么样都只能放在第二了吧。”
“是的。”她语气一转突然强硬起来,“所以你可别为了乐团,为了爱情,为了各种无关紧要的事就放弃晋升机会。另一个同学,和有名独奏家交往后就退出职业,那独奏家当了名乐团首席后连琴都不碰,给他打理家事。听了差点没给我气死。”
吉成夏子痛心疾首,白眼翻上天。可以预见如果你做了同样的事,她会第一个找到你,分别给你和那位未知的伴侣一套连环巴掌。
闲聊后,你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关于大桥贤二的事。从之前他超过预期的热情到今天整个乐团的不协调,不祥的预感久久不能散去。
“那个……大桥さん的事,您知道吗?他答应正式退休前会和我一起录音,但如果下次排练也不来的话……”每多说一个音节,心中的不安就加重一分。
她深深凝视着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答道:“不太清楚。先回家吧,真理,他不是还寄给你一大堆东西吗。”
回到你那拥挤不堪的房间,你一个接一个地打开纸箱。乐谱,不同版本的乐谱,笔记,不同时期的笔记,磁带录音,CD,胶卷,录像带从大到小。
拆完六箱,还剩最后两箱。
奖状,奖牌和奖杯。纸的边缘泛黄,奖牌上的镀层剥落,绶带背面留下发霉的印子,奖杯黯淡,早已失去光泽。
从七岁时国内比赛金奖,十岁开始参加国际比赛,成绩有好有坏。跳级进入关东艺术大学,专精小提琴和中提琴,年纪轻轻成为学生乐团首席。继续参加国际大赛,决赛,半决赛,名次逐渐消失。开过十多场独奏会,考进大阪爱乐,每次人员变动都会有才能更加惊人的小提琴手空降首席。再后来,年纪渐长,中提琴缺人,他在协调下去了中提声部。
在此之后,每天不过是循环往复。
还剩最后一箱,这是一个很小的箱子。
里面是小小的琴盒,装着一把1/4小提琴。弦没有装上,而是收在包装袋里。或许是太久没有打开,小提琴很干净。弓毛手感干涩,捻一下几乎脆得要断。一块小小的松香,深色,坚硬,里面似乎还混着其他成分的粉末。
琴盒的夹层里有一张照片。男孩站在由小不点组成的乐团前面,开心地将小提琴举过头顶,此时的他,还没有指挥身旁的谱架高。翻到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第一次铃木音乐会。贤二最爱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笔迹清秀,大约是他的母亲写的。
纸箱的底下,是一张字条。大桥贤二写的。
“送你了。运费我出不起,理解一下。”
怎么,打小钢珠打到连运费都出不起?你试图说点俏皮话缓和气氛,却发现嘴角怎么都提不起来。
你再一次拨打他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待到意识重回身体,你已经站在了大桥贤二家门口。傍晚的爱林区陈旧,民房的外墙褪色,门牌的边缘干裂,显出凹痕。几个穿着工作服的清洁人员忙里忙外,一位穿着正装,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靠着墙吞云吐雾,烟味和街角发馊的尿骚味混作一团。
“你有事?”中年男人把烟头撇到地上,用鞋底碾了碾,用下巴问你。
未知的麻木感超过恐惧。“这里……大桥さん怎么了?”
“死了。”他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你,“你是他小孩?”
他的回答作为预感的证实过于简洁有力,冲击之下,此刻你只能凭借本能维持社交面具。
“不……我是……大桥さん是我乐团的前辈。”
“确实,这么多年没听说他有孩子。刚才乐团的人来了,应该是他同事,清洁费和最后一个月的房租就是他们出的。前几个小时他们还在呢。”他似乎是这里的房东。
乐团他们早就知道了,吉成夏子也是。怪不得。
“他是怎么……”
“突发心脏病,死的时候药还在他上衣口袋里拿都没拿出来,挺怪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吧,附近的混子发现的。”言语区分他的态度,“这房子从我爹那时候就租给他,得有个十几二十年了。他没老婆,没孩子,拿了工资就去打小钢珠,我也是看在老爹的份上,可怜他,一直没涨他房租。”
“我能进去看看吗?”
“随便你。他屋里的东西我打算全部丢掉,把这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再租出去。”男人又点起一支烟,不再和你说话。
房屋老旧,独栋,后面还带个院子。榻榻米的连接处被霉菌啃食,墙壁有几处裂痕,打扫不到的顶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