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寨子,这里又迎来了一批僻远村寨的当家人。
数十年老夫老妻,夫人染病对土司的打击显然相当之大,在解释病情时,他那一向硬朗的身板也显出了伛偻。
阿南请土司帮他们询问众人,道:“请各位回去帮忙打听一下,各家寨子里有没有六十年前去神女山挖过冰川的老人,朝廷有急事要询问。”
不等土司把话转给他们,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开口道:“我当年就去过,而且,你们寨子这个病,我也见过。”
老人年轻时去外面闯荡过,懂一些汉话,当下便道:“当年我十三岁,已经长得挺高了,因为对方给钱多,所以谎称自己十六,与我爹一起被雇佣上山干活。有一次往冰川内抬条石时,我爹一个不留神,在冰川上摔了一跤,直接滑到了洞底。几个同寨子的人赶紧和我一起爬下去,将我爹从洞底救上来……”
上来后他们还庆幸没有缺胳膊断腿,谁知当夜父子俩便全身肿痒难耐,抓得皮肤溃烂,下去救人的寨民也全都是如此。不多久,其他寨子的人也染上了,有几个严重的甚至咽了气,死状极惨。
那个领队的女子外出回来,听说了此事后,立即将染病的人全部转移到一个大冰洞内,并给所有人分发药物,让他们煎了外敷内服。那药有奇效,过不了几天,疫病就消失了,就连冰洞中皮肤溃烂的他们也都逐渐好转,病症痊愈。
说到这里,老人将自己的手臂伸出,捋起衣袖展示给他们看。
只见老人黧黑的手臂上,有一块块因为年深日久已经不易察觉的斑纹,但仔细看来,那斑纹与如今染疫寨民身上的痕迹,几乎一模一样。
显然,当时他的病虽被治好了,但身上留下了这些伤疤,至今未曾褪去。
“这么说,当时她给你们的药方,确是药到病除?”阿南立即问。
“对,那药,灵得很!”老头点头,但随即又皱眉道,“不过,我们都不知道那些是啥药,更没见过药方。”
刚现了一丝曙光,又迅速被乌云吞没。
听着废屋内寨民们的哀号声,众人都是陷入沉默。
唯有阿南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
她问老人:“那么,当时你们被分隔在大冰洞内,拿到的药熬完喝完后,药渣丢弃在何处?”
老头听到她的话,呆了一呆后,重重一拍大腿,道:“自然是倒在冰洞中了!大家痊愈后,随身东西上怕沾了病气,就都没带走,他们在洞口塞了些稻草,直接放了一把火,冰洞烧融又重新封冻上,就再也进不去了。那些药渣,肯定还冻在冰洞里面,原封不动!”
而,只要找到药渣,让精通药理的大夫查看重配,便能大致复原药方,挽救寨子中这些染疫的病人,绝对不在话下。
阿南见自己所料不错,便对土司一点头,说道:“看来,只要尽快上山,寨中病人未必没有希望。”
土司眼中也燃起了希望,当即下令:“清点人手,上神女山,把当年的冰洞挖开!”
横断山脉太过广阔,寨子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可派出去追踪马蜂的人,却直到第二天才回转,报告马蜂的消息。
在神女山不远的山谷中,他们追踪到巨大的马蜂窝,而山谷中一个隐蔽的洞窟里,也发现了有人最近临时居住的痕迹。
追踪探查对方的路线,他已经前往神女山。
若昨夜手持日月入侵的人确是韩广霆的话,看来,他应该也要故地重游,前往母亲当年设下的阵法。
事不宜迟,附近寨子中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身手最好的年轻人被挑选出来,加入他们的队列,一队人立即收拾行装,向西面进发。
出寨之时,焚烧尸身的火光再度亮起,又一个寨民染疫暴亡。
风送来呜咽哀歌。这是寨子里的人唱起了歌曲,送亲人离去。
前日围着篝火的欢歌,转眼化成了悲声,在四周的山谷深壑之中远远回响,催人泪下。
西南大山,草木遮天蔽日,铺陈在大地上的茫茫苍绿仿佛没有起点也没有尽头。
幽暗林下,他们劈开及胸的草丛荆棘,艰难穿行。除了盘曲湍急的河流外,仿佛没有任何辨认方向的标志。
快到黄昏时,重重密林渐转稀疏,他们开始进入广袤的高山草甸。
老向导手指前方,示意他们抬头远望。
逶迤草原的尽头,是一座积雪覆盖的高大雪山。此时四野俱已昏黄,唯有最高的雪山顶上被日光照彻,镀上一层耀眼夺目的金色,照耀四方。
昏黑的天色之中,这座雪山仿佛传说中的神山,庄严神圣地放射光芒,覆照万民。
望着这神迹一般的景象,众人都是心灵震颤。寨民们跪伏于地,向着金山深深叩首,五体投地。
朱聿恒也向着金山凝望了许久,才从怀中取出傅灵焰的手札,看着那上面的地图,对照面前的雪山。
阿南拨马贴近,与他一起看着上面的图样。
只见雄浑壮阔的山脉之中,六条自北向南的怒涛切开七座大山,山峰横阻,水势竖劈,在一片激湍冲撞中,上方巍然不动的,赫然便是黑气盘绕的巍峨雪山。
“那是傅灵焰所设阵法之处,应属无误了。”阿南掰着手指,数了数离开云南府后一路行走过的河流山川,道,“第三和第四条河流之间,高山上千年积雪的冰顶,黑气盘踞之地。”
“嗯,万年冰封之处,深藏着吞噬万物的邪灵……”朱聿恒说着,转头看着她,轻声道,“这般高山险峰,上面必定全都是雪风呼啸。咱们避开了昆仑山阙,终究避不开这里的亘古冰雪。”
阿南仰头朝他一笑:“说起来,我自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