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舅从出生以来都干了什么恶事。”
“你这是在磨时间,我不和你瞎论。”李合起身就要走,审讯的门却是紧锁。
“李国舅于先帝后三年出生,自小就被人说面黑貌丑。”严秉之按着他的笔录念道。
李合顿时气急,“你给我住嘴!”
严秉之没有住嘴,他继续念着,“李国舅因面黑貌丑,自认天命不凡。六岁爬上稻子谷,吆喝同村孩童参拜,被人踹下尿了裤子。十岁捧着一本《盘盂》杂记读,学书中人追跑野狗,反被野狗追摔在阴沟里了。十二岁读孔孟之书,偷了隔壁大娘的鸡。十三岁读老子,刨了乡间大爷的菜。到了十四岁熟读百家之论,四处陪侍宴饮……”
这些李合都快记得的事,全被严秉之翻了出来。气得李合当场面红耳赤,攻心气喘多回,“老夫从未见过你这般胡搅蛮缠之人!”
“李国舅以前爱去月庭阁专点红眉儿。后来红眉儿攀上了面貌俊郎、身材高大的豪强,那豪强不给李国舅面子,踹了李国舅大腿一脚。李国舅就去了春花楼,点了一位叫芳芳的姑娘,硬要叫她绿豆儿。但春花楼的价钱比月庭阁高,李国舅抠门钱没带够,脱下的裤子又穿了回去,大腿根淤青都没散。”
一声拍案,李合气得发抖, “你是找了红眉儿还是绿豆儿!”
严秉之提笔间记:李国舅听闻花楼事败露,气急败坏。
“严秉之,你小子……”李合看了笔录上那几个字,恨之不能当场教训他。
李合听了一天一夜的丑事。严秉之钻磨得细致,连个盹严秉之也没让他打。
在李合头疼不止,满脸焦躁时,严秉之问,“三年前,李国舅设宴宴请赵大夫、王大夫,席间以陛下之意迫二人写下谏书。”
李合双眼乌青,咬牙撑着,“揣摩圣意,为臣之道,在他们信与否。至于他们做什么,与我何干。”
严秉之不屑他之狡辩,复问,“那为何李国舅将二人谏书交于太皇太后?”
“你怎知我不是被太皇太后要挟。”
严秉之紧握笔,笔已颤,“你还带走了一个人。”
李合微张着眼,“严吏长原来还在耿耿于怀赵大夫的案子。你有什么证据说人是我带走的?
当年已经说的很清楚,我所造黄金皆是献给陛下,谁知道那些官兵怎么搞到手的。
我的扳指丢在何处我都不知了。严吏长当年可是指了我酎金之罪,我不也交了真金抵罪。”
还是陈词滥调,严秉之不服也不甘,“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李合疲倦地直起了身,“严吏长,你奈何不了我的,你只是内朝官。我是陛下的舅舅,太后的弟弟。你只懂法,不懂政。法是握在皇家的手心里。”
严秉之不信这套理,“李国舅轻视律法,总有一天,我要你为法所治。”
李合讥笑,“严吏长,那你就等着看吧。像你这样的蛮直之徒,在内朝待不了多久。”
话音止,笔亦落。李合画押签字,严秉之将审讯之笔录呈至圣泉宫。
苍祝看罢,应声赞道,“严吏长不愧是秉公职守,一丝不苟,连老菜皮这称呼都记下了。”
“以李国舅之行事手段,我遇他一字不敢漏。”严秉之禀报时,甚有些执拗。他那些东扯西扯的笔录,自也悉数呈交于上。
苍祝一眼看出,“你还在记挂当日赵焕一案。”
“当日之事,我不能明正案理。”严秉之多少还是不平不甘。
这碎碎念,苍祝也听到几分。严秉之总是信奉他那套以法为治,方成大义。可他口中的律法在三年前就输给了阴谋。
苍祝眉梢一挑,“行了,这一案当初让你接手,没想到你还惦记至今。莫再计较往事,只管把长公主给朕好好审问。”
严秉之奉国主令,传召苍慧。
消息传至长寿宫,章丽楚居于高塌,也是一觉惊醒。
严秉之连审苍慧两日,苍慧闭口不谈,却也不得合眼。
而此时,丰月宫内佳人翩翩。女子着荣华玉衫,神情冷淡。她如初落凡尘,不屑深宫内院,毫无桃夭之喜。
唯有她,李温,一人欢喜。
“君子佩玉,瑕为赤玉。就赏德玉殿,为美人。母后意下如何。”苍祝握住酒觞,冷言道。
“佩瑕,还不谢恩。”李温骄首而望。
李佩瑕形如枯木,举手加额行叩拜之礼。
新人入宫即为美人,乃莫大恩宠。天子当夜召幸,乃喜上加喜。
李佩瑕心里清楚,这全仗着太后颜面,她更清楚,事已至此,她应该彻底忘记她想要的自由,乖乖地做李家之女。
当苍祝面无表情地来到德玉殿,李佩瑕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明明想要逃出去,去往自己的天地,却还是被关在这座皇城里。
“我没有可能出去了,是吗?”李佩瑕心底有一个答案,可她还是想从苍祝这个君王的口中听到。即便这个答案让她彻底绝望。
红烛闪动着微弱的光芒,身着喜服的女子本该是喜悦的。无论是否情愿,这皇族的女子都知道该怎么去生存。
怎奈李佩瑕胭脂沾了泪痕,两颊的血色全部刷去,只有泪涌在眼里。
苍祝今日也没有心神,只管一吹蜡烛,让这屋里的灯火灭去。好绝了外头的耳目。
“这里的人,有几个甘愿娶,又有几个甘愿嫁。娶谁不是娶,嫁谁不是嫁,母后曾教诲朕,做戏罢了,何必当真。”
苍祝也不知是在宽慰她,还是宽慰自己。可这正是皇族真实的姻缘,什么亲上加亲,什么夫妻携手,都只是利益的结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