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多了,个个举着火把。
只是火光之下,陆君实能瞧见,虽人多不假。
可就这乱七八糟的,还想打胜仗?
他才不信这么着急忙慌组起来的乱七八糟,能做出什么。
建州七县各派来了五千人,共三万五千名厢军。
另还有五千建州府兵,以及一万福建路禁军。
在训练有素的府兵及禁军的衬托之下,他们厢军就更像丐帮了。
“什么都没有,去送死啊!”
一声咆哮不知从何处传来,陆君实张望了半天,才在城楼上瞧见个人影。
站在城楼上的建州知州韩保应,瞧着脚底下的这些人,脸上堆满了嫌弃。
骂骂咧咧的臭骂了他们一顿后,才派麾下的府兵去将农具库里的农具全都弄出来。
分给他们这群“乞丐”厢军。
可农具竟不够分的,于是又骂骂咧咧的让府兵去山林里伐竹,用来削竹矛。
好歹人手一支利器。
不然,真的就是去送死了。
“各县防御、团练,出列!”
“随我走!”
茫然的陆君实只能跟着去了。
城楼的夹层有间还算宽敞的石屋,石屋的墙壁上插着火把。
火光摇曳,闪得人头晕。
而里头的正中摆着一张桌案,桌案上摆着一幅已陈旧发黄的舆图。
不仅他们各县的土包子被叫来了,韩保应还叫来了七名建州的校尉武官。
“各校尉领七百府兵,押后跟随各县厢军。”
韩保应紧皱着冷冽浓眉,垂头看着面前的舆图,头也不抬的下达着他的安排。
而陆君实听出来了,押后跟随,估计是负责盯着他们这些土包子的,防止他们临阵脱逃。
嘶,真坏啊。
眼看着惊险的沙场离自己越来越近,陆君实越来越心慌。
“建宁县、泰宁县,平叛衢州。”
“宁化县、长汀县,平叛歙州。”
“沙县平叛洪州。”
“清流县、尤溪县,与禁军一道,平叛杭州!”
“十五日内平定辖内,并统计辖内死伤!”
“二十日后的五月初五,各县厢军于杭州集结!”
“出征!”
???
看着眼前这人有模有样的调兵遣将。
三言两语的说完自己的安排,就让他们立刻出征了,陆君实人都傻了。
走了整整一天,不该安排住宿的吗?
咱凭啥就这么去了,又为啥就这么去了?
为啥?
没有为啥。
上路之后,陆君实便切身的感受到什么叫由不得他了——
七百府兵在一名校尉的统领下,前后左右的监察着他们。
连开腔表示想歇都不敢。
因为他们手里的刀,明显比陆君实那把铁皮刀沉的多。
直到他们走累了,说停下歇歇。
他们这群日夜兼程赶路早就累得半死的“厢军”才终于能停下。
陆君实累的呀,一屁股坐在黄泥地上,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累得独食都没劲儿吃。
夜里的山风好冷,睡着没多会儿就被冻醒。
睁开眼,这世道跟这夜一样黑暗。
高悬的冷月也在冷眼旁观着他们这些未来的尘土。
“爷……”
“好心爷……”
还想再沉沉睡一会儿之时,陆君实听见窸窣的叫唤。
原来是刘乐水等人趁着府兵们都睡了,悄悄摸到了队伍前头来找他。
黄云也鼓起勇气悄咪咪的凑上来:
“好心爷,洪州去不得呀,咱就是洪州逃出来的,俩月前便乱了,恐怕城内全是叛军和匪徒。”
“去了就是死呀!”
疲惫的陆君实这才想起黄云是洪州而来的流民,他苦笑着说道:
“正因如此,咱们才被强迫着去的,若是太平,咱也不必来了。”
黄云一时语塞,他满脸都是恐惧。
两月前,洪州突然就出事了,他黄云算是精明反应快的了,也根本就没法弄清楚是什么情况。
只知着急忙慌去州府找官老爷时,好嘛,里头哪还有人啊,全跑光了。
满城百姓啥也不知道,就瞧见两处城门乌泱泱的涌进来凶残的歹徒。
见人便砍,见女人便捉。
一时间,满城凄惨的哭嚎。
这哭嚎声持续了半月有余,直到他们这些反应快而躲进荒山的幸存者得知无法回去之后决定离开。
身后还是能听见城内传出连片的哭喊声响。
每每想到自己那些没能逃出来的邻里和远亲,便如揭开他心脏上的伤疤,肚子里全是难受和生疼。
而今距那日已是两个半月了,这才派兵过去,有何用?
洪州恐怕早就被叛军严密布防了。
“好心爷,咱逃吧……”黄云鼓起勇气,对陆君实瑟瑟发抖的说道:
“真不能去啊。”
陆君实抬手做出噤声的动作,眼珠子提溜环顾那些正酣睡的府兵。
也有还没睡的,正靠着树坐着,吃着什么。
前后左右都有监视,你娘的。
怎么逃啊。
又能往哪儿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