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富江出门的时间不算晚,所以遇到了好几个认识的,饭后出来散步消食的人。
她只得放慢脚步,远远地落在他们后面,拐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相对偏僻的小路。
或许也是人少的缘故,路灯一闪一灭,顶上的蜘蛛网都结起一大片仍没人来清理。
她实在好奇U.N好奇得紧,脑子里全是他会不会趁现在没人出现的念头。
根本静不下心,一边走路一边自顾自地出神。
不知何时起,月光渐渐隐入云层。
川上富江走在这幽静的小道上,像是进入了一个被隔离的新的世界,耳边能听到的,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
——她开始无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四面除了路灯便是高墙,惨白的灯光下,参差斑驳的树影也像是怪物,张牙舞爪地似是要扑过来。
这时候川上富江才开始感到后悔,埋怨自己动作比脑子更快,担惊受怕起来。
好像就是自然而然,她停下了脚步,屏气凝神地去听周那身微小的动静。
眼前突然暗下。
仅存的几盏路灯怕也是接触不良,现在彻底地罢了工。
黑夜里,后颈的风似乎同样有些热了,像是有一个人趁着黑暗蹑手蹑脚地靠近自己,此刻正朝那一小块皮肤吹着气。
一转头就能看到一张鬼脸,阴测测地正对她冷笑。
这画面实在骇人,川上富江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不敢回头。
终于咬咬牙鼓起勇气,可身后又什么也没有,只有那声偶然响起的猫叫在夜色中回荡,嘲笑她这副胆小狼狈的模样。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U.N的短信。
【快回家吧。】
【你不是已经很怕了吗。】
川上富江捏着手机。
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
她的力气大到像是要透过屏幕把那个人拽出来扯碎,泄恨似得跺着地面。
这两条短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对她的鄙夷,诉说着她的自不量力。
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是谁啊!
川上富江不再注视屏幕,深呼吸几口,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
但这也不过是做无用功。
她最看重的自尊此刻正被人踩在脚底,背后之人随意地踢起一脚,像是对待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肮脏的垃圾。
川上富江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管不顾地将U.N拉黑,然后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回了家。
他肯定知道了我在找他,正看着监控哈哈大笑呢。
川上富江想道,经过今晚,那个只敢躲在幕后的家伙肯定会变得更加警觉,想要找出来无疑变得更加困难。
“该死的家伙!”
她愤愤地咒骂道,因着这个问题辗转反侧,将近天亮时才勉强闭眼。
第二天的川上富江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的学校。
她昨晚纠结到快要清晨,最后没办法,还是在理智回笼后把U.N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逃避无用,与其坐以待毙,川上富江更倾向于主动出击。
但这种被迫作出的抉择依旧令她感受到了耻辱,现在整一个就是火药桶,触之即炸。
因此,她一进班就开始找人的麻烦。
“喂,伊藤,为什么我的桌子这么脏?”
川上富江挑着眉,走到了位子旁边面前,气势汹汹地问道。
这完全就是欲加之罪,只可惜没人会在意这一点。
伊藤个子矮小,又被厚厚的刘海和那副老土的黑框眼镜挡掉了大半张脸。
再加上走路耸肩驼背,远远看着就像一只刚从地里爬出来的老鼠一样。
像她这种阴郁的女孩子走哪都是不讨喜的,只是从做了川上富江的同桌后,这份排斥才被煽动得更甚。
因为她是川上富江的反义词,一切特征都是,地位自然也是——川上富江厌恶伊藤这胆怯的模样。
现在,川上富江甚至不必再说下去,班里的人就已经用厌恶的眼神盯紧伊藤,觉得是她污染了教室里的空气。
川上富江就是有这种能力,说自己第一喜欢谁谁就会受宠若惊,说自己最讨厌谁谁就会像被判离群的鸟儿,由全部人孤立。
伊藤此刻就面临着这样的惨状。
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
而唯一一个正义感爆棚的大英雄正生病在家。
伊藤成了只误入狼群的羔羊,毫无抵抗之力。
有几个好表现的男生帮腔道:“是呀,伊藤,都怪你,害得富江的桌子这么脏。”
他们用手揩了一下桌面,然后高举起来往众人的眼前晃了一圈,夸张地叫嚷道:“好脏,好脏,好脏!伊藤你怎么还不快伸出舌头来舔干净啊。”
众人哄堂大笑。
以往川上富江都是躲在人后哄笑的一员,挑动争端再全身而退,嘲弄地欣赏着这自己一手促成的好景。
偏生她今天心情不好,急需一个沙包来供自己发泄怒火。
因此,川上富江不满地用眼神制止了那几人轻飘飘的语言攻击,难得动一次手,冷笑着踹翻了伊藤的椅子。
如果说欺凌者罪无可赦的话,那么这些冷眼旁观的局外人至少也该落得一个从犯的名头,打入地狱吧。
沉浸于狂欢之中的他们,用恶意灌注成躯体,使得那张原本便丑陋不堪的嘴脸更是逐渐显现出了恶鬼之相。
伊藤仓皇地仰视四周,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