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边缘地
“未成年学生签工作时间有限的,招来不划算,超时工作也很麻烦,我可不想惹麻烦。”超市老板挥挥手,用浓厚的口音说道,其中夹杂着勉强听懂的广东话。
向晚叹口气,走以前还是道了谢。
“不然你去中国城碰碰运气,听说那边...招人随意一点。”许悦说。
许悦和向晚是通过同一个中介来留学的,许悦比她低一级,和她不同校,在同一区的私立女校。
“但时薪也很低吧。”向晚说。
许悦说:“好像是,我也是听中文课同学说的。”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们学校那个中国男生,他是本地人也许知道的信息更多。”许悦又说。
许悦指的是贺以恩,向晚没回答,“我再找找吧,中国城回家不太方便。不行我就去家附近的快餐厅碰碰运气。”
“市区里还好说,郊区的店都不太愿意雇外国人。”许悦说,“主要因为我们英文不够好,而且也很少缺人。”
“试试呗。”向晚随意地答。
她与许悦告别,犹豫后还是只身一人去了中国城。
巴士从郊区离开,穿过隔离主城的海湾大桥,经过城市海景和高楼丛立,穿过古旧窄小的老城马路,不过多久,就能看见中国城。
中国城像是城中城,横亘在主城中间,杂乱又有序,彩色的中文招牌,灯红酒绿的店铺交错,与周边教堂楼宇格格不入,却又嵌入其中仿佛浑然一体。
向晚每次来中国城,都会觉得这是另一个地界,语言、文字、视觉、听觉的熟悉又迥别,时常令她恍惚,这种恍惚感提醒她,虽然来到这个国度,却从未成为这里的一部分,就像中国城一样,占据城市最中心的地段,却依然是城市文化的边缘地。
斑马线红绿灯的灯柱上贴着撕拉式广告纸,上面是中文,说要招本地旅游陪同向导,不限条件,女性优先,高时薪,底下留了电话,向晚犹豫了一瞬,然后扯掉一条握在手里,拿出手机打出上面的数字,准备按拨出键。
“别打这种招聘电话。”贺以恩突然出现在她身旁,伸手拿走她手上的手机,帮她取消拨号,“虽然有很正经的导游工作,但你看到的这个不是什么正当工作。”
向晚看着他怔了片刻,然后伸手将手机从贺以恩手里夺回,“你又知道了。”
“这些事我是比你清楚。”贺以恩说。
人行道依然是红灯,向晚不耐烦地再次拍了拍红绿灯的按钮。
“所以你还不是自己在找打工。”贺以恩问。
向晚不说话,而是打开手机翻看本地华人论坛上的招聘广告。
“都说了如果需要钱可以告诉我。”
向晚抬头看向他,“你不是都在催债了,难道还会借给我。”
贺以恩笑了笑,看着她说:“信用不良的客人可能借不了第二次。”
人行道的绿灯亮起,响起提示音。
向晚跨步过马路,然后渐渐加快了步伐,将贺以恩甩在身后,但贺以恩却跑上前跟在她身旁,看着她笑起来。
向晚没好气地转头看他:“干嘛。“
“你说说看,现在欠债的人怎么还脾气这么大,不能催债,还不准跟着。”
向晚因他的话而态度蔫下来,“你总不能不守信用吧,前几天不是说了还要等一阵才能还钱。”
“我不守信用又怎么样呢?”贺以恩凑近她调侃着说,“要知道中国城可是我熟悉的地盘,你都来了怎么跑得掉。”
向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人行灯即将转红的急促提示声,贺以恩伸手抓住她的手带她跑到了马路对面,赶在绿灯转红以前。
贺以恩松开她的手,看着她惶然的表情说:“总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向晚转过头去,语气不悦:“耍我很好玩吗?”
贺以恩还是笑着,没有说话。
向晚也不再理他,而是继续往中国城的街区里走,在沿途的店铺张望着看有没有招工的广告,而贺以恩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他指了指她侧背没有拉链的帆布袋:“你这样的包最容易遇见飞车党抢劫了。”
向晚并不信:“你又吓我。”
“真的。”贺以恩说,“上周还有华人学生在火车站附近被抢了钱包。”
他又说:“不过她太高调了,lv的钱包拿在手上,摆明告诉别人她有钱。”
“我这帆布袋又不值钱。”向晚说。
她走了几家店都没看到招工,对身后一直跟着的贺以恩感到不自在起来,她停下步转头对贺以恩说:“你要跟我多久,难道要到我还得起钱为止吗?”
贺以恩也不回答,而是问:“吃饭了吗?”
向晚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新开了家中餐厅,生意很好,我请你。”贺以恩说。
向晚摇头,“我还要赶回寄宿家庭。”
“这个点了,你肯定说过晚饭不回家了。”贺以恩拆穿她。
向晚跟寄宿家庭的监护人说去许悦家一起写功课,许悦帮她做了假证,她本来打算随便在外面吃一顿。
“看你的表情被我猜对了对吧。”
向晚没说话表示默认,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明明没有表情的脸。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向晚问。
“为了让你吃饱饭快点还钱。”贺以恩说,说话间他点了烟,靠在墙上,一边抽烟一边侧过脸看她。
向晚讨厌他不停提及欠钱的事,但又不能反驳事实,便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