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痒地吐槽他:“未成年可以吸烟吗?”
贺以恩却笑起来,“我已经成年了,才过的生日。”
向晚没好气地转过身去,也靠在墙边,贺以恩将烟换在另一个手上,不让风将烟雾吹向向晚。
两人莫名沉默地站了半响后,向晚开口:“你能帮我找工作吗?不用工作太晚,很正经的那种。”
”好,吃完饭就带你去。”贺以恩掐灭了烟。
“我请你吃。”向晚说。
“用我借你的钱请我吃饭啊。”贺以恩将烟头丢进垃圾桶,“等你还清钱再请我吃吧。”
“好。”向晚认真地说。
贺以恩笑起来,“逗你是挺有意思的。”
*
“你还不回家吗?”李南栖对陆深说。
陆深看着喝完了的可乐空瓶,“我以前很少喝可乐。”
“因为做模特?”李南栖说。
“也不全是。”陆深说,“我爸爸家对我吃穿要求很多。”
“觉得不健康?”
“嗯。”陆深说,“我做模特一开始也是为了气他们。”
“他们也讨厌你抛头露面。”李南栖猜测。
“是,所以我的私人信息满网都是的时候,虽然我也觉得困扰,但看到他们不高兴的样子,我就觉得痛快。”
李南栖愣了愣,陆深说着痛快,脸上却不是高兴的神情,“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我看见了你的一件伤心事,便觉得该告诉你一件我的伤心事。”
满口叛逆的报复,但是心里却也知道,这是属于伤心事。
“非常公平。”李南栖笑了笑。
“你是夏城人吧。”陆深像是随口问道。
李南栖没有回答。
“你说中文的时候,有夏城的口音。”陆深又说。
“是。”李南栖转过身去,靠在无人光临的柜台上,“但我对夏城没什么记忆。”
“我在夏城出生,但我五岁的时候就不在夏城了。口音可能是被我妈妈影响吧。”她又说。
“如果你回到那里,也许又能想起一些自己以为忘记的事。”陆深说,“都说人从三岁的时候开始,就有很深刻的记忆力了,只是自己意识不到。”
“其实,我确实很想回夏城。”李南栖说。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一个银饰,有被带旧后的陈色,也有精心维护抛光的痕迹,项链的吊坠样式是一个书本,里面似乎可以打开,可以装照片的那种。
“我对它毫无记忆,却又一直无时无刻地想念它,它几乎变成一个寄托地,不论生活多不愉快,我都会想,只要再过几年,再熬一熬,就总有一天可以去看一眼夏城了。”
李南栖语速缓慢地说着,像说起一个久思不见的人,而不是一座记忆中黯淡的城市。
“你工作到几点?”陆深问她。
“八点。”李南栖说,她看了眼在休息间坐着看电视的Henry后说:“Henry说我是学生,不让我工作太久。”
Henry是快餐店的老板,五十岁大腹便便,戴副眼镜,留很厚的胡子,在周边生活许多年。
“我等你。”陆深说。
李南栖愣了愣,“还要很久。”
“反正我也不想回家。”陆深说。
“怎么?怕你妈妈追问你约会得怎么样?”李南栖调侃说。
陆深顿了顿,讪笑起来,“你都听见了。”
李南栖点头,“你妈妈跟你的关系感觉很像朋友。”
“她不仅仅看起来不像妈妈,本身也不像。”陆深说。
“我妈妈只会跟我说,千万小心那些白人男孩,不要沦为不知廉耻的...”李南栖没说完,“你知道的,很典型的,有点偏执保守的中国式母亲。”
李南栖又说:“所以我不想学校扯进来这件事,也不想我妈知道,她大概只会觉得,是我活该堕落。”
陆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而他的安慰也不过是旁观者的不痛不痒。
“他们不是总标榜自己自由开放,到最后,试图羞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那些陈词滥调。”
“人性都是一样的。”李南栖说。
“我和向晚帮你举报了,网上的照片应该没多久就会被删掉。”陆深说。
“然后又会有截图出现在别的地方。”李南栖说,“我见过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
李南栖又说:“越是试图融入,越被裹挟,就越患得患失。所以如果不在意的话,就不会受伤害,错的,可能真的是我自己。”
她想起向晚说的话,虽然她讨厌那些腔调自负的说教,但她承认部分的准确。
她从前是以自己能融入眼前的一切而自豪的。
——反复练习的没有口音的英文,跟着杂志学习的不适合自己的妆容,符合他人审美的紧身校服,讨人喜欢的幽默,洒脱自然的姿态。
她几乎自己都要相信这一切是浑然天成,好像她本就属于眼前的一切,优渥家境,出入名校,受人欢迎,当足够努力,足够竭尽心力,便好像就真的能游刃有余了。
但也只是好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