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搭配素色的曲裾,在一群宫娥中毫不起眼。
她余光看到李时行的对面坐着的是许家的女公子许凝,她是许幕的女儿,许太后的侄女,怕是这天下,唯一能比肩公主的女公子。她穿着淡紫的直裾,头上是金步摇,但并不显俗艳,俏丽的面庞上表情生动,与太后聊起什么,逗得太后笑得露齿。
她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看向李时行,眼神里是少女心事的羞赧。
太后笑了笑,转头对李时行说:“时行,哀家知道你是礼数周全行事谨慎的人,可也不要总是绷着个脸嘛,你同许凝年纪相仿,也可以多聊聊,让她带你多了解一下长安城。”
许凝笑起来,帮他解围:“殿下是背负众望的储君,自然不能同我这样无事可做的小女娘一样没心没肺了。”
“不过,下月我阿弟许宿大婚,特想邀请殿下前往,也可以趁此机会出宫转转。”
李时行颔首,“孤一定前往恭贺。”
许太后也喜道:“哎哟,我一把年纪忘性大,都忘了许宿要大婚了,日子也太快了,竟赶在了你这个阿姊前面。”
“平遥侯家的女公子安灵,同阿弟自小相识,两家也是世交,我阿母自小就喜欢安灵,觉得没必要硬拖着日子。”许凝笑着说,“而且,竟然是我那阿弟自己催促着非要赶快下定的。”
“他们两情相悦,和和美美,定是段佳话。”许太后祝福说。
李时行顿了顿,心中沉思,恐怕皇上身体有恙,不一定能撑过今年,所以许家才匆忙要完成婚事。
许太后觉得疲惫困乏起来,同他们二人寒暄几句后,便让他们二人离开。
李时行陪同许凝一起走出太后的宫殿。
“太子殿下——”许凝突然说,“我舅父近日会去北岳国,不知殿下是否有需要捎去北岳的消息与信件?”
李时行愣了愣,然后摇头:“我与舅父不久前才通过信。”
许凝一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后才开口:“我知道殿下孤身在长安城,难以对他人产生信任。”
李时行转头看向她,“我并非此意。”
许凝连忙摇头,“我不是不高兴的意思,只是我幼时也曾寄居他人篱下,所以对殿下的心情感同身受。”
“谢女公子关心。”李时行语气淡淡。
许凝愣了一瞬,觉得李时行的话语间总有无形壁垒,让她无从亲近。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一再想亲近他,哪怕他总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她突然又说:“殿下,其实幼时我曾见过你一面。”
李时行有些意外,但回想不起她所说的那一面是何时。
许凝眨眨眼,语气俏皮:“但这就要殿下自己猜了,等殿下想起来了,我再告诉你。”
陆雪知顿了顿,看向面色微红的许凝,她眼里笑意闪动,露齿笑着,明眸善睐。
李时行同她告别后转身离开。
许凝转身要走,但又停下,回过身来看向他的背影,然后又将视线落在陆雪知的身上,少女轻盈纤细,千篇一律的宫娥服饰也未能遮住她的娇丽,即便不施粉黛,也知道是张绝色面孔。她看到李时行被她搀扶着,却不时地看向她,眼里多了刚才没有的柔和,仿若只看向那个人的柔和。
*
许幕的儿子许宿大婚后不久,皇帝宴驾,谥号孝成,史称西成帝。举国服丧三年,不得嫁娶。
李时行登基,改年号元和,时下大西朝“讥二名”,他被许幕更名李珣,成为大西朝的第十位皇帝。
《淮南子》中说“珣”为一种美玉。玉石温润无尘,却也易碎,一旦粉碎,便毫无价值。
苟延残喘的李氏皇权,终于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这王冠沉甸,又虚浮,他是提线的木偶,从手无政权的诸侯王,到权势架空的少年皇帝,总是被围困,被牵制。
大权依然被许幕牢牢掌控,他身兼四辅的太傅和三公的大司马,内外两任,形成了以自己为核心的权利圈子,为朝廷真正的权与势的中心。
有朝臣上书,应当由皇帝母族魏家来长安城,接管皇城护卫,位列侯爵辅佐朝政,如同大西朝历代皇帝默认的外戚与官僚的相互制衡。
可这一次,上书的朝臣或是被免职打发,或是被贬官重罚。
许幕在未央宫前殿的朝堂里,声嘶力竭地喊道:“这哪来的蝼蚁鼠辈,竟然出此对策离间陛下与许家,陛下成为皇太子以来,就是过继给了先帝,陛下的父亲即是西成帝,而西成帝的“母族”就是许氏,我许氏就是陛下的至亲,这‘为人后’的大义,尔等都敢违背了!”
底下一片惊呼或附和,声声嚷嚷,嘈杂吵闹。
许幕是儒学大家,精通经论,辩驳仁孝大义,谁能是他的对手?凿凿可据,无可辩驳,若是李时行不认许氏而改认魏氏为母族,那他就是西成帝不孝的后人,就是违背大义的罪人。
好一顶道德仁义的高帽。
他是许幕最好的傀儡皇帝,势弱的母族,羸弱的身体,无可挑剔。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气力,竟将一只杯盏徒手捏碎,碎片溅落在宫灯上,让盈盈灯火惊慌地摆动着。
陆雪知闻声赶来,拉过他的手,望着他满握鲜血的手,然后替他包扎,此间一言未发。
李时行不是没有血性,不是没有怒意,而是不顾后果的血气只会带来更多人的灾祸。他若是真的冷血冷情,倒也适合做个傀儡,只管听之任之,只管顺应服从,只管漠然接纳,心安理得。
陆雪知的泪落在李时行的影子上,阴影里沉没一抹黑。
李时行伸手捧过她的脸,替她抹掉下一行落下的泪,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