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的亲情本来就是奢求,却每每想要在父皇身上奢求更多!而他,无论如何苛刻,亦每每心甘情愿地如了她的愿………他享受着她在身边绕转着撒娇,她亦享受着这世间唯有他能给、并毫无介意而予的安全感。
她确信,他若能像从前一般如亲人一般的待自己--即使再多一分也好--便足会是一世的快乐欢愉!
自己说不清对他是如何的情愫,只是对他…....从来未有当过“父皇”以外的人来看待、考量……如若他自当初便许了自己一个“郡主”,或许今日,会毫不犹豫心甘情愿地回答他!
而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多年父女相称,倏然间失了亲,多了情,却总觉刻意,其间关系似隔了层纱,朦胧而虚幻……仿如从前的一切荡然无存……
“父皇.……”
“离儿.……”
她抿抿唇,
“想逃………”
嗓音轻颤。
她顿时红了眼眶。
不知怎的,她仿佛在朦胧中看到当日殿中的母后!
一样的宫殿、一样的处境、一样的话语………仿如一切悲剧重演……如此真实着....
“这皇宫……”
“离儿待得倦了……怕了………”
“也无心……”
她张合着朱唇,却不知如何脱口,
“再……做什么圣女.......
为谁......
效忠了…...”
她说得轻,不确定他听见了多少,又听进去了多少,却只轻声说着,不知是在为母后诉苦,还是为祁兰申冤,还是为自己辩驳……却是话说及此处,内心便倏然泛起一阵莫名的伤感。
见此,契凌王亦感触颇深,便转过来扶她起身,“好了好了,不谈这个了……聊些旁的罢……”他心疼地伸手为她拭去泪痕。
二人一直聊至近夜,谈及后宫、前庭,聊及玄灵观、军营.…….论了各人、各事、各理,他却唯独未提及祁兰。他或许亦不知祁兰在最后一刻对她说了多少,但她既然已知,他也自明这将成为他们彼此心中永远解不开的心结,越是触及,越是回避,越是在意,越是憎恨……
外面不知何时早已下起了初秋的冷雨,搅打得窗棂檐瓦阵阵噼啪作响。
契凌王一句句说着,她只一句句无心应着,酒亦是一盏盏酌着,眼中全是渐深的夜色与渐明的烛火融搅而成的涟涟光斑。
她盼着,盼着.....
盼着他放手,
盼着立即离开这似是而非的境遇。
说也奇怪,往年的青梅酒醇粹甘甜,却并不会醉人,即便是常年毫无饮酒之好的人若饮三五坛也最多微醺。但今年这酒却似不同,方对饮了几盏便已觉醉意朦胧,早已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陛下,太子与番北王子前来求迎郡主………王子被拘在了亓擎门外,不得陛下一句答应硬是不肯归去……只是这太子爷”他犹豫着,“………就跪在这殿外……外面雨下得紧……还请陛下定夺……”仁立自知其中厉害,不得不冒着打搅陛下雅兴的风险通传。
听闻此言,若离忽感头脑猛的一热,借着青梅酒的朦胧醉意,便倏然两行清泪打湿了清冷的面颊。
窗外的秋风烈雨席卷着落叶翻飞旋转,在阵阵犀利的电闪雷鸣中刮划着窗棱,那片片枯涩的秋叶瞬间如一只只魔掌猛的贴近窗子,又瞬间被这狂风掀了去,却又不知飘向何处........
她只悉心感受着紧锁的窗棂间仍寻着缝隙不断钻入的刺骨冷风,悉心感受着这股潜入心底的令人发指的寒意……此时,似乎与他心在一处,身在一处,共同感受着这份自然赐予的洗礼!
她想要见他!
立即见他!
就在此时!
至此……忽而在绝望中看到希望!而那个希望正是他!
至此.….…因了这感动、因了这心动、因了这激动!她唯愿不顾了一切随他而去!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拖着醉乏的身体瞬间腾起:
“父……皇………”
她痛苦而艰难地唤着那近在咫尺的人,却早已泣不成声,瞬间声泪俱下。
“对不起!”
她不想过多解释,也无任何可解释。只此时冲动毫不拘礼!她希望,并且深信不疑--
--他,会理解.....
………一切!
她倏然转身向外跑去,
契凌王未言任何,亦未阻拦。
初入时那仿如行过漫长旅途而跨入的道道珊门从身边瞬间掠过....
忽然间恍似一梦!
这样懵懂中来又匆匆中去,仿如在梦境中自由穿梭,出了这殿阁,一切便也回到了原点……到那时方知:终南柯一梦,美韵犹存,久久弥香值得回味,却能在一笑间轻弹后忘却…..
她知,自己逾越了。
此番并非仅仅“得罪“二字可以囊括!
她知,他不追究,并非不在意。
他若事后追究,定是自己与大哥都逃不过的惩罚!
她亦知,他为何不追究。
他信着自己仍存理智的考量,信着自己心中始终清晰地明白事理:
此番若随大哥去了,今后满宫的谣言是任谁都无法阻止也无法承受的,那将比自己在殷政殿内殿宿一宿更为严重!那毁的将是他的整个前程!
他信着自己……不会这样做….….
而他--独自跪在凄风冷雨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