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德贵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仍旧不见踪迹,第三天,第四天……
德贵最终被发现,是在五天之后的护城河边。
他的身上被人绑了沉重的石块,扔进了河里,要不是河道转弯处这具泡肿胀的尸体被浪给推到岸上,还不知多久才能被发现。
德贵死了,但并非死于溺水,仵作在他的脖子上发现了刀痕。
他是被人先割喉,然后才绑上石头,沉入了护城河。
去衙门认尸的是老柴,老头儿哭成了泪人,回到家里,嗓子都哑了。
甄玉坐在椅子里,听着老柴的哭诉,她一张小脸白得泛青,手指死死掐住椅子扶手,几乎要把指甲拗断!
最终,她轻声开口道:“衙门怎么说?”
“衙门说,他们已经派了捕快去调查这桩案子。”老柴擦了擦眼泪,“德贵身上的银两被搜刮一空,衙门认为是谋财害命。”
不可能。甄玉想,杀人者,不是为了钱。
银子不在身上,其实是凶手为了给外界留下错误的印象,以为是见财起意,临时出手。
但那是不可能的,德贵是被人蓄意杀死的,因为他这些天来,一直在追查那辆神秘的、给大黑二黑下毒的马车。
甄玉忽然心中一动,她突然问:“老柴,你再给我讲讲那天,你和德贵最后见面的情形。”
老柴说:“那天我见德贵站在公主您的院子门口,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像是满腹心事。所以我上前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他就说,他有很要紧的事要禀报公主,我问他什么事,他说,不能和我说。我说那没办法,公主现在正在会客,你不能进去。然后他……”
老柴停了停,仿佛努力思考了一下,这才又道:“德贵他当时问,里面是谁?我说,镇国公府的千金,我说她和咱们公主交情很好。德贵说,那他是不太适合进去,还是等公主会完了客人再来。我就说,既然你现在没事,就先去帮我把猪肉催一催……”
老柴说话又絮叨又没重点,他啰啰嗦嗦讲了这么一大堆,甄玉却没有捕捉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但她心中有了个猜测,德贵很可能找到了那辆马车的归属人,他是来向自己报告这个重要信息的!
殊不知,他以为抓到了贼人,可是贼人同时也盯上了他!
因此,在德贵再次出门之际,对方毫不犹豫下了手,将德贵杀害,扔进了护城河!
甄玉几乎要撕碎手中的帕子!
她腾地站起身!
“老柴,你去把德贵的尸首运回来,好好安葬。”她轻声说,“另外,给我准备车轿!”
“公主要去哪儿?”
“宁国公府!”甄玉咬着牙,嘴唇殷红得像出了血,“我要给德贵报仇!”
萧纤纤自从被岑子岳斥责了那一顿之后,一直闷闷不乐。每天呆在家中以读书绣花打发时间,连各路亲朋的邀请也都拒绝了。
这天她正靠在窗前发呆,忽然听见丫头报说,永泰公主求见。
萧纤纤一怔,抬头又问:“谁?”
“永泰公主。”丫头停了停,又说,“马车就在咱们府大门口。”
萧纤纤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甄玉会亲自找上门。
丫头看看她,试探着问:“要不,就不见?就说姑娘您病了……”
“不,没必要躲着她。”萧纤纤冷冷道,“我倒要看看,她想把我怎么样。请她去前厅。”
换了身衣服,又特意上了一道妆,萧纤纤这才姗姗来到前厅。
甄玉见她来,并不起身,只抬头冷眼看她。她是公主,身份比萧纤纤高,本来就不用起身,尤其今天又是来兴师问罪的。
萧纤纤先给甄玉行了礼,这才问:“不知公主前来,所为何事?”
甄玉冷笑了一声:“萧姑娘,你觉得我来,是为了什么呢?”
萧纤纤心知,上次她投毒的事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于是索性咬了咬牙。
“如果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我萧纤纤无话可说!”她脸颊僵硬得像一块白瓷,“公主发怒,我受着就是,公主若想要任何赔偿、或者提告官府,我萧纤纤一路奉陪!”
甄玉冷笑不止:“萧纤纤,你的骨头倒是很硬啊!一路奉陪?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赔!”
萧纤纤一愣:“人命?什么人命?公主您这不是好好的吗?”
“事已至此,就不要再装了!”甄玉冷冷盯着她,“皇后寿辰那天,你故意派出马车挡住我的马,往它们的鼻子上喷‘癫马蒿’,致使它们双双发狂,让马车失控……”
萧纤纤眼睛顿时瞪大了,她马上说:“这不是我干的!”
甄玉大怒,一掌拍在桌上:“不是你又是谁?!后来在脂粉里下毒,又假好心请我补妆,这难道不是你做的?!”
萧纤纤忍了忍,只好低下头:“在脂粉里下毒,这是我干的——但马车的事,我实不知情!”
“你还狡辩!我家马夫德贵,刚刚查到给马下毒的那辆马车的线索,转眼就横死街头!”
萧纤纤震惊极了,她顿时摇头道:“不是我干的!公主,我没有让人杀你家的马夫!我更没有命人给你的马匹下毒!”
“那可真是巧了呢。”甄玉目光如钉,死死钉在她脸上,“好好的,你就知道我的马车出事?好好的,你就让你家马夫把车赶去了护城河边?如果不是早知道我的马会出事,你又哪来机会给我下毒!”
萧纤纤呆了呆,忽然,她噗通跪了下来!
她这么一跪,甄玉也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