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一直在这里。”
“那上哪里?”
“咱们去南边,去北平。去找你舅舅,你娘嫁给……嫁的匆忙,给她备的嫁妆还没来得及抬,这些全是你的。有了这些,你就不用再麻烦其他人了。”
“你舅舅还没见过你呢,你该回去看看的。北平是老家,你母亲一直盼着回去呢。”
周知许迟疑了,北平,那太远了。
“等二哥回来,可以吗?”
“他回来咱们就走不了了!”
岁枣有些急,语调也高了一度,脸上快哭了“小格格,你想想咱们见的一面有多困难。而且,而且,二爷是新派的人,咱们北平是旧庭,他不会愿意你回去的。”
“小格格!算岁枣求你了,咱们走吧!”
岁枣跪了下去,周知许慌张的跪坐到了床上,拉她起来。
“岁枣,你别哭,你别哭。”
“我答应你,答应你还不成吗?”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了,王妈的声音传过来“岁枣,时间不早了。”
岁枣应了一声,回头紧握着周知许的胳膊“小格格,两天之后亥时,会有人来接你,咱们先到大连,从大连坐船回北平。”
短短几句话,却规划的有模有样,周知许吃惊于她这样的周全,想要问些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
“咱们离开的事情要保密,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夫人!除了两日后的亥时,不要出这宅子。”
门开了,岁枣从地上站了起来,周夫人走了进来。
看着周知许能靠在床头了,笑了出来“岁枣你还真是一剂灵丹妙药。”
岁枣擦了擦脸,谦顺的垂下了眼皮“小格格愿意了。”
愿意什么?
和她一起离开吗?这不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吗?
周知许没反应过来,但也知道现在不该她说话,只是滴滴的转着眼睛,看周夫人满意的笑。
“早该这样了,生病了么,身上都有晦气,要出去走一走,去去晦。我找的师傅很有一手的。”
“能让您青睐的,一定有来头。”岁枣看了一眼床上的周知许,略有担忧“只是现在小格格还病着,受不了舟车劳顿,去的太远,实在不让人放心。”
“我既是要带她出去,就不会让她受半分的罪。”周夫人拢了拢发髻“德国的汽车,四周已经封过了,冲不了风。”
安排的这么周全,再让人说不得什么。
周夫人当即吩咐着人准备,这几天就出发,岁枣被送走了,一切恢复了平静。
周知许想着两天后的事情,也不再装下去,起身下楼要吃的。
福六难得的听她要吃东西,恨不得长出八只手,立马变出来,兴高采烈的忙活在厨房里。
等着上饭的间隙,门口的卫兵找了上来。
对面前的人有点印象,周知许放下了书“徐副官。”
徐达里朝她敬了个礼“周小姐,你要出去?”
他刚刚得到的消息,周知许要去山上,她不是还在生着病,去那里干什么?
周知许点了点头“麻烦你们了。”
“前两天刚落的雪,现在上山的路怕是都冻住了,上去是件难事。”徐达里饶了半天,看着周知许探究的眼神,终于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最好不要去。”
周瀓津走之前给他们留下过话,不能和周家老宅那边有太多牵连,现在她要跟着人走,算是什么事?
周知许歪头看着他,方字脸,双眼皮,白净的脸上全是红,显然在外面冻得厉害。
“夫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兄弟们不是怕麻烦,是你身子……应该受不了。”
他当然知道周夫人会安排妥当,可周瀓津那边也是有交代的,两个周他都的罪不了,当然要挑她这个好说话的周。
前些日子跟着上街,已经够为难的了。现在周瀓津还不在,周夫人手里也是有些人的,万一她逼着他们撤怎么办?把她扔下?
待在这宅子里不成吗?周围都是洋人,周夫人不会来硬的,他们还能撑一撑,出去了那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想起周瀓津临走说的话,周知许看着他为难扭捏说不出口的样子微微笑了笑“我会给二哥说的,不叫你们难办。”
徐达里还要说什么,却传来福六要周知许吃饭的声音,再怎么不情愿,他还是止住了身,又敬了个礼,离开了。
“徐副官,请稍等一下。”
少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徐达里站在门口,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他眯了眯眼睛。
恢复视线时,手里多了两壶热醋水,福六冷的缩了缩脖子“小格格给的,让大伙擦擦耳朵。”
徐达里愣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周知许会注意这些事情,看着里厅坐着低头的人,他紧了紧手里的东西,心里一横。
…
又落了一场大雪,雪后碧空如洗。
周知许托着下巴看对面亮起的洋灯,一会的功夫唱片机也响了起来,杯子在一起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男人声女人声。
她知道,爱丽丝家里今天又办了舞会。
这于她来说,叫天助。
今晚一定会来许多洋人,徐达里一定会把靠近爱丽丝家的那面减少守备的人数,她正好可以从那里出去。
想着想着,周知许有些兴奋。
马上就可以见到岁枣了,她们要去北平。她还没有坐过火车,都说火车是钢铁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