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胡轲这样一激,徐允恭渐渐明白了过来。
朝廷大臣这一次能够如此快接收到消息,这件事背后本就充满了猫腻。
自己亲自放在皇帝案头的文章,如果就这么简单的被散布了出去,那不但是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莫大耻辱,更是皇帝陛下的莫大耻辱。
整个大明可以说保密等级最高的一间屋子里边,放着的一封摆明了就是直接给皇帝看的作文,其中的内容仅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面就被传的满世界都是。
这种情况换谁来了都不会认为,这就是一些简简单单的泄密事件。
背后所隐藏着的一些隐秘的东西,也就是大家伙不敢想,或者不敢说出来而已。
换句话说没有皇帝的授意,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出现一点点的问题,别说像现在这样掀起轩然大波,就是一点点小的风浪也会在出现的伊始就被捏死在萌芽阶段。
而现在的事实就是他递给皇帝的消息不胫而走,被大家伙当作一个情绪的发泄口,一气将矛头对准了他徐允恭。
这种情况之下徐允恭在大脑逐渐
恢复清醒以后,自然是能够明白,整件事背后最大的推手正是那位坐在皇宫里的天子。
而在面朝皇宫方向露出一丝不满的同时徐允恭也知道,朝臣们之所以能在短时间之内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一来这是皇帝刻意引导的结果,大家伙尊于皇命,自然也乐得落井下石。
二来也是因为现在大明朝廷上的这些臣子们,已经被皇权与相权之间的争斗给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近期因为皇帝态度的转变以及胡惟庸案件拖延日久,导致影响也不断降低,使得大臣们现在的境遇比前一阵要好上许多。
但毕竟这件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果出来,大家伙即使心里稍微松了一点,可到底还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而这一次,徐允恭那份多少显得有些大逆不道奏本的出现,就如同在黑暗的汪阳大海之中给他们指明了一个灯塔。
一直缩在暴风雨与黑暗之中,颤颤巍巍找不到航向的一众大臣这个时候猛然发现,前面亮起的一条坦途,并且这条坦途还是皇帝给他们赐予的,
那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机会就放在眼前,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而相较于徐允恭这边因为背负众多压力而显得有些迟钝的表情,此刻重新获得了自由的胡轲,则是尽可能的将自己泡在阳光底下,浑身上下松散的动作,不停的在向周围人劝告,这个家伙在享受着他难得的自由。
自从昨天被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带出诏狱阴森的牢房之后,已经升级为指挥使幕僚的胡轲,自然也不会在被用完之后重新塞回到牢房里面去。
说到底徐允恭还是一个读过圣贤之书的善良孩子,有些过分肮脏的手段,他虽然也知道一些,但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他还是不屑去用的。
毕竟他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去彰显自己的威严,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去震慑自己的手下。
既然没有利益上的考量,他对于胡轲也自然能够网开一面。
不过胡轲收获的自由终归是有限的,说到底他还是皇帝亲自拿笔勾画出来的死囚。
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不可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徐允恭以他的身份在他
的职权之内做出最大程度的允准,对于胡轲来说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当然对于这样一份结果,胡轲也是满意的。
虽然他也早已在这个鬼地方呆不住,想着出去看一看外面光明的世界。
但胡轲心里也清楚,饭后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操之过急,往往就会过犹不及。
而这一回,不知道徐允恭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给胡轲跟姚广孝选出来临时落脚的地方,竟然就是当初被胡轲一把火烧的那间药炉。
不过不巧的是,这件药炉原本的主人孙医师前一段时间被掉到军队里面去做了随军医生,胡轲这回短暂的逃出生天,却也没有见过昔日那位友人的面孔。
“指挥使大人天资聪颖,有些事情自然是能够看得透的。”
虽然徐允恭现在还没有开口,可是从他已经皱成一团乱麻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这家伙心里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想了明白。
而胡轲也在这个恰当的时期送上了自己的马屁。
一方面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调整一下徐允恭的情绪,让这个家伙不要在紧
张之中再做出什么错误的判断。
另外一方面也是他对于徐允恭的一份感激的表达。
毕竟只要能够见着太阳,并且将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的滋味,实在太舒服了。
这份温暖不仅仅照耀着胡轲的周身,更为重要的是他已经进入到了胡轲的毛孔里边,并且直指他的内心。
“先生之意,我也能想得清楚,大事当头,自怨自艾断不能与事情有任何益处。
可事情已经放在这里,我就算坦然面对,又能如何。
不瞒先生,国公府那边已经差人过来传的话,让我最近不要离开诏狱。
虽然来人没有将外界具体情况说得清楚,可是我也能想得明白,指不定现如今在诏狱通往皇宫的一条路上,已经埋伏有无数的言官御史。
他们现在只带我这个开口谣言蛊惑圣上的逆臣出面就能把我围个水泄不通并当场要我交代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答案。”
看得出来,徐允恭此刻已经没了主意,这个年岁不大的青年人终究还是抵挡不住,这一份来自于皇帝所引领的满朝重臣带来的巨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