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想不明白,谢渊一世谨慎,怎么会轻易中毒,又怎么会中东荣圣教的毒药。
原来。
竟是至亲之人给他下的药!
想到谢渊当初在谢家祠堂里的沉默,苏幼月心中滋生出的恨意就飞速抽枝拔节。
谢渊已经够苦了。
他自幼因家世受尽欺辱,再后来家破人亡,忍辱负重历经重重好不容易报得大仇,终于能追寻自己所愿,追求自己所爱,上天却给他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他报的血海深仇是假,母亲和两个哥哥早已逃亡,只是唯独丢下了他!
这血亲更是害得他爱而不得,毒入肺腑而亡!
就连这辈子,他们也没放过他,让他们两个见面也不能相认。
他们是他的血亲啊,为何要这么待他!
哪怕是对他心怀一点点抛下他的愧疚,也断做不出对他下毒这种事。
苏幼月光是一想,心就疼到难以忍受的地步,每时每刻都是密密麻麻啃咬般的疼痛,她不敢深想,可又控制不住自己,越想,就越心疼,越想,就越恨。
她整个人陷入难以抑制的情绪之中,哭不出来,但眼尾通红,谢渊的上一世到底如何,她简直不敢再去回想。
她连想都不敢想,更不知道,谢渊是怎么煎熬过来的。
看着苏幼月那通红的下眼睑,青萝不知所措。
一边是信奉的神
明,另一边是身边几乎成为她神明的救赎,青萝摇摆不定了一会儿,最终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姐……”
看着苏幼月看也没看自己,仿佛陷入了自己痛苦的世界里,青萝手指慢慢收紧。
“小姐,你说的那些,我从前不知道,若是圣子殿下一直以来都被喂毒药才不能动心动情,保持圣洁之心并非本愿,那一定是不对的。”
青萝说完,自己的一颗心也渐渐坚定起来。
不对就是不对,关身份什么事呢。
不过,小姐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又是和她那神秘的身份有关么?
青萝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握紧苏幼月的手臂,将自己源源不断的力气传递给她。
“小姐,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有用得到青萝的地方,青萝都义不容辞。”
她的一颗心早就随着自家小姐遇刺时死了,是如今的小姐救活了她。
她早已决定,今后替小姐报完仇,如今的小姐去哪,她就去哪。
苏幼月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只小手,心中汹涌的情绪如回归汪阳的波涛一般,逐渐平息。
她将青萝的手拿下,看向她的眼睛:“这种话不必随意说出口,我要做的事远超你所预料之中。”
见青萝顿时着急想说什么,苏幼月道:“青萝,你想清楚了再说,若是今后真
要跟着我,你要背叛的不止有你的信仰,还有你的国家,你的乡土,替你家小姐报仇本就是我在报恩,你不欠我什么,何况当初是你和你家小姐一起救的我们,你是自由之身,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虽知道前路道阻且艰,但苏幼月毫无疑问,她定会在不久后的一天,和谢渊一起回到他们的燕京去。
青萝本性善良,与她们还十分投脾气,但不一定最后还能做得了朋友。
立场不同,看法自然不同。
青萝显然也没想到苏幼月这么郑重回答了自己。
她急切点点头:“小姐,青萝愿意以后跟你走的。”
当初她早就知道,小姐根本就不是东荣人,不然锦儿怎么连东荣语都不会说。
这些她早就想过的。
苏幼月看着这丫头着急的表情,叹了一声,心情竟也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青萝,你想得太简单了,若是两边发生战事呢,你必须选择一边的时候,你会站在哪一边?”
“若是我想杀进圣教,杀那些所谓的教皇、神官、神使,你还会站在我这边么?”
青萝呆住了。
在她脑海里,追随苏幼月就是拿命效忠她,是一个概念而已,在她看来,毫无疑问,若是如今的小姐需要她付出生命,她也是绝对愿意的。
可当这个效忠真的具体到每一件事时
,她才发现,对人而言,这世上的确有一些事比命的重量还要重。
苏幼月语气却沉了下来,变得郑重而具有威严性:“我要绝对的忠诚,要比愿意为我付出生命还多的忠诚。”
其实并非是她非要无端赶青萝走不可。
她的身份敏感,是大盛的女官,新帝予她以厚望,苏谢两家都涉及大盛朝堂机密之事,谢府更是有不少军机要务,谢家背上背的是整个大盛的安危,她身边容不得一个有任何可能会背叛大盛之人。
“青萝,若你这些你都能接受,你就以你家小姐的名义起誓,永不背叛我。”
“回去想清楚了,再来回答我。”
“当然,还是那句话,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若非情非得已,苏幼月也不会把沈姑娘搬出来。
她说完,青萝果然沉默了下来。
苏幼月反倒松了口气。
若她只是个普通世家的小姐,那她带青萝走,当然毫无心理负担。
可她身份在此,真要带青萝回去,其实何尝不是愿意接受风险呢。
车轮将积雪碾碎,一路闷响的压雪声。
慢慢的,青萝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只是过了会儿,她忽然伸出汗湿的手,再次抓紧了苏幼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