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立身为苏府庶长子,既担了这个名,那苏母自不可能让他安逸,家里重要生意不让碰,日日给他安排些吃力不讨好,却又繁琐磨人的杂乱活计,以致他日日加班,干到深夜,在此时宋婉清到来的时间点,离苏文立下工时辰还早着呢。
扫眼面积紧凑,却被秋氏收拾得干净利落的温馨小屋,宋婉清坐在位置上先喝了口茶,然后抬眼盯着秋氏,单刀直入;
“少奶奶,你想不想让苏家的权力更迭一下!”
秋氏端着茶杯的手一颤,抬眼回视宋婉清,眉头皱起,一字一句;
“婉姨娘,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若传到太太耳朵里,咱们……”
“我当然知道!”
宋婉清的表情严肃的与她不相上下,语音郑重;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并且我不止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大少爷和少夫人在苏府生存的有多困难,我还知道大少爷的母亲是如何惨死,大少爷是怎么从正统所出嫡长子沦落为庶——”
“婉姨娘——”
秋氏惊叫,一双美目带着惊惶;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这些事明明是……”
明明是家族辛秘,二十年了,当初那些见证过事实的老人都被谴的谴,卖的卖,偌大苏家,无一人再知这些丑事,就连她家相公,若不是当年偶遇旧奴,探知真相,恐怕也会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庶孽,如何敢和嫡脉扯上关系。
所以,埋的这么深的辛秘,婉姨娘一个年纪轻轻的妇人,她又如何得知?她又怎么会得知?
宋婉清看出了秋氏疑惑,于是她轻轻勾唇,说出了自己早在心里排练无数遍的理由。
“宅院深深,我好歹是老爷的枕边人,男人情浓时,什么秘密不会说,听些外人听不到的辛秘,又有何难?”
秋氏沉默了一会,然后顺理成章认可了这个答案。
毕竟她自己也是已婚女子,知晓男子在床上……呃,总之,这种事情是可能的。
两人达成了信息共识,秋氏依旧有些警惕;
“婉姨娘,你如此帮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是父亲姨娘,注定一辈子都要靠父亲生活,父亲若失势,那你的生活——”
“靠他生活?”宋婉清平静的眉眼浮起痛苦,左手缓缓抚上腹部,那双带恨的眼晴对上秋氏,怨恨无遮无掩;
“他能给我什么生活!明知女儿推我下楼梯,害我痛失爱子,却不管不顾,无责无罚,最后我拖着病弱的身子,还得倾听主母训导,骂我身为贱妾,倒霉天生,落到如今地步也是活该——”
“这就是我的生活,这就是他给我的生活!”
秋氏;“……”半晌无言。
同为女子,她甚至有些感同身受。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在这样普通的一个夜晚,两女人互相交底,互相试探,然后在利益的驱使下,顺理成章达成交易。
夜深了,宋婉清交待完需要对方配合的地方后,便从桌椅间站起了身,弯腰告辞,打算离去。
脚步都行到门口了,身后秋氏猛不丁的突然开口;
“婉姨娘,若我们这件事没成功,你知道,你会得到什么下场吗?”
宋婉清脚步一顿,心道:反正不会比原著更惨了。
但明面上,她还是保持了刚刚人设,做出一副痛失爱子,四大皆空的悲苦模样,开口;
“当然知道,可无所谓了。”
“我哪怕拼出这条命,也一定要为我枉死的孩儿讨个公道。”
……
处心积虑,密谋己定,接下来,便是等着大小姐私奔那日,彻底拼个鱼死网破了。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宋婉清也终于见到了这本书的女主。
——苏云素。
正屋大堂,宋婉清站在下首,礼数周全的朝上面行礼;
“婢妾见过主母,主母安好。”
她身姿恭谨,眉目柔顺,看上去和以往别无二致。
上首苏主母眉梢挑得高高的,一双刻薄双眼上上下下在宋婉清身上扫视不停,半晌,脸上才堆出了一点笑;
“赶紧起来吧,你身体还没休养好,可不能再累着了。”
宋婉清听话的直起身子,柔柔弱弱,低眉顺眼;
“多谢主母关心,婢妾已经好的差不多,可以自由走动了。”
“嗯。”苏主母笑着点头,也不说让她坐下,只扭脸笑骂了句右侧女儿,语音宠溺;
“都怪你这皮丫头,若不是你,婉姨娘怎会如此单薄,你呀你,如此莽撞,可叫娘拿你怎么办才好!”
坐在右侧的娇俏女子嘴巴一撅,甜甜撒娇;
“娘~,女儿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嘛,那谁知道女儿正好好的在路上走着呢,婉姨娘会突然撞上来,女儿也很害怕的……”
“你呀你,说来说去,就是太莽撞了,该打,还不赶紧站起来向你婉姨娘赔个不是。”
“不嘛不嘛,女儿都说了不是故意的,更何况婉姨娘赔礼都收了,岂还有责怪之理,过都过去了。”
“你个皮丫头,嘴皮子可真是不饶人……”
“……”
施暴者端坐高台,笑笑闹闹,语音轻慢,毫不在意。
受害者站在下首,拘谨站立,恭恭敬敬,脸上堆笑。
坐在旁侧的秋氏看到此场景,忍不住紧紧抿起嘴唇,内心无限叹息:
怪不得,怪不得婉姨娘赌命一搏,想要搅乱苏家。
这样的刻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