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永和宫内,林早早自打被救下来后,便一直呆在宫里调养身子。几个姐姐日日陪在她身边,把她宠得跟个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疙瘩似得。
不让下床,不让干一点儿活也就罢了。沈芙冰甚至还把孕期才独有的血燕都喂给她吃。前两次还吃着稀罕,到后面林早早就受不了那股腥味儿了。可是不吃都不行,她不吃,沈芙冰就跟她生气。搞得林早早哭笑不得,直打趣道:
“这可是皇上独独赏你的宝贝,别的嫔妃都不许吃呢。这样的恩宠,偏偏最后全进了我肚子里。这要是哪天让皇上知道了,可该如何是好?”
又道:“你再这样,便是你肚子里的宝宝都要吃我的醋了。”
“我再怎么说也是孩子的小姨啊,哪有当娘的不疼孩子,好东西都给小姨的道理?”
“天天跟一个小孩抢吃的,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可是,甭管她再怎么嘴贫都没有用,沈芙冰压根不吃她那一套。不管她说什么,沈芙冰最终回应她的都只有四个字:
“听话,”
“张嘴~”
林早早不肯张嘴,沈芙冰便执拗地,一直举着勺子喂。林早早哪舍得让一个孕妇为自己下这般辛苦啊,于是最终都只有无奈妥协。
所以嘴上说着不吃了不吃了,可哪天那一碗雷打不动的血燕也没能躲过。直把林早早养得面色红润,白白净净;反倒是怀着孩子的沈芙冰,身上愈发得窈窕纤细了下来。
这日,林早早坐在镜匣前,上下端详自己的脸颊。
记得她刚被救出来的时候,第一次照镜子,简直要被里面的人给吓哭了。脸上五花六道的,那哪还是人啊,分明是换上白衣就能出门扮鬼去了。
那个时候,林早早的内心,毫无疑问是崩溃的。
可是后面,看到几个姐姐比她还急,天天为她求医问药,今儿是这个太医,明儿是那个太医的。她心里就是再怎么害怕,也一点儿不敢表现出来了。
且时间长了,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怎么的,虽说脸上依旧有一道怎么都消不下去的疤痕,可丑着丑着,也就丑惯了……再加上林早早天天在屋子里呆着,也不出去见人,久而久之,倒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了。
自己脸上这道疤,连君太医都束手无策。那恐怕,天底下,也就真没人能消得了了。
事已至此,与其怨天尤人,倒不如该吃吃,该喝喝,心态放开一点儿,别总想着它,自然也就不会一直纠结了。
更何况,林早早心想,能从慎刑司那种地方捡回一条命来,自己就已经够幸运的了。
多少人都是断手断脚地出来的,而自己只是落了道疤,再要是整天唧唧歪歪,反倒是显得矫情了。
把这些事想通了之后,林早早顿觉身心舒畅。她合上镜匣,下定决心:往后,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平白无故的,便是连这镜子,也没必要照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下定决心的第二天,就有一道消息传了下来:
中秋节就要到了,皇上预备着在中秋那天的夜里,在宫里办上一场筵席。
不同于之前的除夕家宴,和给大将军的庆功宴,这一次的宴会,规格还要更高。
一方面,是为了庆祝宓妃的有孕之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大将军击败突厥后,曾经在大雍和突厥之间首鼠两端的西域诸小国,皆要在中秋之日,前来大雍朝拜。
国富民强,四海一统。天下太平,万国来朝。当着列国朝臣的面,宗主国的国威,自然是要彰显的。因而皇上想要大办,便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了。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偏偏消息传到林早早这儿,就让她格外纠结了起来:
按照姐姐的说法,中秋那天,石大将军肯定是会参宴的。姐姐想着,到了那时候,便带着自己,私下里同石大将军见上一面,好向他表达谢意。林早早也很想见一见自己的救命恩人,可偏偏……
自己的脸,怎么就落了疤呢?
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纠结这条疤了。平日里,面对永和宫的那群丫鬟太监们,也能平静淡然,不被这么点微小的瑕疵困扰。可怎么一想起要见石大将军,她就打心底里,露了怯?
将军他……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失望啊?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女孩?见了也就见了,回头过上几天,就把自己抛之脑后,不再记得自己这个人了?
毕竟,像他那样的大英雄,救过的人,根本就数不胜数吧?
哪里还会再额外记住,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呢?
林早早想着想着,终究在这一刻,心里忍不住生出了黯然之色。
她想,若换到以前,自己还没有受伤的时候,纵然算不上姐姐那样的国色天香,可起码,也绝对担得起小家碧玉这四个字了。
为什么不是在那时候呢?
为什么没能在那个时候,和他见上一面?
林早早又想起了那个梦,那个在无尽深海中,相依为命的梦。她情不自禁地想,那样的温暖,只怕今生都不会再有了罢……他们身份悬殊,本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而今,让他看一看自己最漂亮时的样子,竟也成了一种奢望吗……
她还记得那个梦,那个痛苦,却又美妙的梦。梦中的男人是那般温柔,不在乎她是否遍体鳞伤,也不在乎她成了什么模样,只依旧给她拥抱,最坚实、最安心的拥抱。仿佛那一刻便成了永恒,而他们也成了那苍凉世界中,彼此唯一的眷属。
可是啊……梦,终究也只是梦。一个有着赫赫战功的铁血将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