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国欲借寡人之城作为北伐狄戎之地?”
郭猛的要求在芮国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之上顿时众说纷纭。
“君父不可答应,辅氏之邑乃是吾国城邑,岂能轻易借人?”
“且并非虢国借城,此乃虢国瑕邑之请罢了,区区一城邑封君,未得虢公同意,如何能借吾国城邑,于周礼不合。”
然而此等言论当即被公孙虔所驳斥。
“辅氏两度被狄戎所陷,如今无人肯前往此处担任封君大夫;此邑为芮邑北面重镇,若无此邑阻拦,狄戎将直接杀至芮邑城下,国人必将一日三惊。”
“若遵循周礼,君父不妨今日便将辅氏封君定下,由封君定下是否邀请瑕邑之军协防辅氏。”
公孙虔此话一出,芮国朝堂顿时安静不少,众人皆纷纷后缩,生怕这辅氏封君之职被安到自己头上。
“即便将辅氏借与虢国,狄戎秋后便不会绕过辅氏,直抵芮邑城下了么?”
终究还是有人不甘心,仍然批驳着公孙虔的建议。
“若有辅氏在前抵挡,狄戎即便从秋日水浅之处渡河南下,辅氏仍如鲠在喉,时刻威胁狄戎后路。”
“若瑕邑之军不敢出辅氏,狄戎如何担心其断后路哉?”
……
毛遂果然是劳碌命,刚跑完洛邑,成功说动周王拨出武库之物借与瑕邑,紧接着又马不停蹄赶去芮国,只是芮国朝堂上果然吵成一片,而支持郭猛暂借辅氏的公孙虔显然处于劣势;尽管芮国重臣不肯去辅氏就任封君,却搬出周礼,极力反对郭猛派人借辅氏之城御敌。
然而郭猛此次同样联手公孙虔,以周平王“先入关中者土地自取之”之旨意据理力争,打算以辅氏为根基,依托辅氏南边紧靠的渭水支流,便可在冬日渭河封冻前,以舟师向辅氏源源不断的进行补给,不虞被狄戎围死断绝物资。
而有辅氏这个基地,郭猛大军便无需从潼关出击,其进攻前进基地往北推移近百里,若在辅氏城中布置一只突骑,仅半日便可杀至关中平原北部边缘之处,意味着关中平原北部狄戎冬宿之营皆在其兵锋之下,不愁狄戎不来攻城;若是狄戎不攻城,郭猛便可以此为基地,在冬末春初,将关中平原北部狄戎部落一一扫荡,将关中之狄戎断根。
“辅氏城邑毕竟是芮国之地,只怕难以借取。”
“若辅氏为吾之治下,吾也不愿‘借出’,需知‘请神容易送神难’。”
嗯,公子猛(郭猛)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这话?不过这话倒是挺形象的。
“辅氏虽连续两次为狄戎所击破,然则狄戎以抢掠为主,城邑内多数房屋并未被纵火烧毁,其冶炼场冶铁炉多半仍可冶炼,若有渭河之舟源源不绝补充铁矿及燃料,冶铁当可持续不断。”
如此一来,围城期间哪怕兵器不能新造多少,起码应该具备维修能力,不至于在长时间的围城战中损失太多。
而城邑内大量留存的房子,则无需守城士卒自行建房和垒砌炉灶,直接用现成的便是。
虽然城邑木制城墙多有破损,不过郭猛连续攻破三个狄戎部落后,解救了不少工匠,其中便不乏会筑城之人,甚至有懂得版筑之术者,如此,春耕之后的夏闲时分必定有充足时间新建一道夯土墙取代木墙。
而更为美妙的是,辅氏城邑距离原本的大荔之戎冬宿营地并不远,尽管大荔之戎覆灭后,有胆肥的部落驱赶牛马羊到此处放牧过冬,不过若郭猛带兵入驻辅氏,定然将老丈人仲通的白羊部尽数迁于此,毕竟这儿的冬宿营地更适合不管部众还是牲畜皆暴涨数倍的白羊部。
而数万人口的白羊部入驻后,其上千的骑射之兵则能有效与辅氏守备步兵形成配合。
只是要做好防御狄戎南下的举措,以防被狄戎偷袭而令白羊部大损;不过此事倒是可以广建烽燧降低风险。
而辅氏城邑在遭遇两次破城后,敢于返回此处的国人少之又少,据此前前往关中从事粮食换牲畜贸易的商人和护卫国人所报,辅氏城邑如今仅余百余人,几乎与鬼城无异。
如此稀少之国人,若辅氏被郭猛“借走”,这便是刘备借荆州的结局。
即便日后郭猛所部退出辅氏,以此前在辅氏城邑的经营,芮国君臣就当真能重新控制住这儿么?
“辅氏几无芮国国人,若要防范狄戎探子,如此再好不过。”
若瑕邑大军进驻辅氏,几乎不用担心狄戎探子问题,这么少的居民哪怕瑕邑大军一对一紧盯也能把人盯死;而这种军民比例下的城邑,更接近于军寨而非普通城邑。
当然坏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一切事情皆需要驻军自己动手 ,无法假手于芮国国人。
……
只是数日之后,毛遂带着一脸怏怏赶回了瑕邑。
“芮国君臣终究还是不愿将辅氏交于吾等,只不过彼子亦不好受,消息传出后,芮邑国人群情激愤,将芮国重臣房子皆围了起来,声称要揪出胆小者为国人除害。”
芮国国君所作所为在平日理所当然,然而在历经被狄戎击破多个城邑,甚至芮国不得不签下城下之盟后,仍然以此态度试图保住辅氏城邑,便是逆国内大势而行了。
狄戎击破多座城邑并堵在芮邑城下,抢掠芮邑城墙外仓库牲畜,另大量国人损失惨重;国人求战之心却屡屡被芮国国君拒绝,而郭猛提出的“借地”共抗狄戎,便不失为次优方案。
以瑕邑这两年连破狄戎的名声,芮国国人自然认为能引入“外国”援助,总比老是在芮邑城头做缩头乌龟更好——至于将辅氏借给瑕邑大夫后,未来能否取回——这事芮邑国人并不在乎,毕竟国君的损失关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