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一招,那便是成为舟船之兵。”
郭猛为了在冬日通过冰橇之船向瑕邑、潼关和函谷关输送粮食等补给物资,除了从商人手中大量租借船只,亦购买了不少;这些船只只需拆除冰橇,便能在黄河解冻后,下水运输。
这些船只除去能运输人员和粮食等后勤物资外,较大的船只甚至可以搭乘一定数目的战马和驮马。
只是对郭猛而言,若要最大限度发挥突骑骑兵作用,与其将大量战马放在潼关之后,倒不如放在郑邑,毕竟有黄河和渭河水运粮食,将战马放在潼关,其后勤消耗未见得比放在郑邑少上多少;而战马若要整队离开拥有多座城门的郑邑,显然比只有一座面向关中城门的潼关快得多。
“水战之上,弓弩为重,此为狄戎所不及也。”
只要在渭河没有整个上冻结冰前,郭猛自然可以让舟船之兵在郑邑北部巡弋,以阻挡试图在浅滩处强渡渭水的狄戎。
狄戎们在骑马奔跑上固然是把好手,但是若战场换到了水上,则形势便对狄戎不利起来。
造船毕竟是个技术活,狄戎们先不说对于水战并不熟悉,就是这个时代的春秋诸侯们,同样对水战并不上心,毕竟水战中常见两件兵器——拍杆和弓弩,前者尚未发明出来,至少要到两百年后楚吴大战时方才开发出来。
而后者因为青铜箭簇昂贵问题,并不能大规模推广使用,而箭杆加工制作难度过高导致成本昂贵,更是将这个时代诸侯国和狄戎们制造和储备箭矢的热情悉数浇灭。
然而这两个问题对于郭猛而言已然压根不是问题,生铁箭簇的大规模替换使用,水力轮锯切割制作箭杆,将瑕邑装备箭矢的成本压缩到了最低,而产能上则有巨大的提升。
若水战当真打起来,郭猛麾下的水军对于狄戎便是标准的碾压局。
而依托于水军,郭猛甚至可以对秋天时趁着渭河水量大幅减少,从水浅处趟过渭河的狄戎进行快速包抄,逼迫狄戎骑兵不得不在绕道和被郭猛水军半道劫杀中选一条。
尽管水军战役机动速度并不及战马,但是狄戎入侵也并非全是骑兵,同样有着为数不少的步兵,而水军显然比步兵的机动速度更快。
“若能说服郑邑成为属下,自然是上上之选;如若不能,便只能再找武城等城邑谈谈了。”
是的,关中地区名义上仍为周之藩属的城邑仍有数个,只是显然已是摇摇欲坠,在郭猛击破荡社之戎后,其实这些城邑皆派有使者赶来接洽,愿意成为郭猛下属之城邑;然而郭猛显然想要的更多,并不想给予这些城邑封君之位,因而双方的谈判自然陷入僵局。
“识时务者为俊杰,此等城邑筹码已然不多,吾等静观其变便是。”
对于郭猛想尽收关中周人城邑之权的意图,此前的讨论中毛遂和缭都无法理解——若能给予关中城邑封君之位,瑕邑当能在短时间内拥有数个关中城邑作为下属,则瑕邑以降,郭猛控制下的人口将极有可能翻倍,或许便能占到虢国人口一半左右,若要跟郭猛嫡兄虢林父一决高下亦非不可。
然而郭猛从“历史经验”中明白,这类大肆扩编的势力独立性过强,尽数收纳进来看似势力扩充极快,然而一旦打起仗来,若是碰上弱旅还好,若碰上硬茬子,顶多遵循以往惯例,派出最低限度的援军便是对郭猛的负责,动员比例极低,这根本不是郭猛想要的。
春秋顶级强国晋国和楚国,哪怕在其巅峰时刻,野战兵力也不到十万之众,而放在战国时代,战国七雄哪怕任何一个要拉出十万之众都是小意思,顶级强国秦国最终在长平和灭楚之战中,都出动了六十万以上的兵力,这在春秋时代完全属于天顶星的存在。
郭猛想要的,自然是商鞅之后那种中央政令能一竿子插到基层的政体,只有这种政体,才能在长平之战中,短时间内动员出数十万丁壮赶赴战场;而不是继续采取分封采邑制,让各个城邑封君在作战中拈轻怕重,百般劝说方挤牙膏般抽出一点兵力意思意思。
——既然关中秩序早已大乱,何不重新按照郭猛意图重塑关中,将这一片近乎白纸般的版图重新勾画呢?
哪怕这个进程会慢一些,但是郭猛有系统附体,寿命还长着呢,何苦争一时之短长?
若能在关中地区重组势力,拉出一个类似商鞅之后的秦国这类中央集权的政体,那么未来不管是对于近似邦联的草原诸部,亦或是天下诸侯之国,皆是降维打击,哪怕用鲜血也能将其淹死。
“集中力量办大事,或者说,集中天下膏血喂养一处,这可是中央集权国家的拿手好戏。”
非如此,西汉武帝何能在漠北决战中光主力便上场十数万,并动用五十万步兵输送后勤?
西周立国之初所创立的分封制,是绝无能力做到这点的。
分封之制在秦国建立中央集权的大一统王朝后,在此后长达两千年历史中虽多次局部复辟,譬如西汉初年,再譬如西晋,明,然而事实证明分封之制并不好用,很快便再度被中央集权所取代。
而大范围执行分封之制的金国之猛安谋克制度,直接导致黄河全流域治河策略彻底完蛋,河北河南大地被黄河反复决口闹得民不聊生,各地起义风起云涌,让金蒙战争的天平迅速倒向了蒙古。
太平天国天京之变后也是大量采取了分封,据称有几千个王,这便让太平天国早期原本充沛的兵力顿时断崖式下跌。
事实证明在大争之世,分封还是集权,这压根就不是选择题,而是智商判断题。
郭猛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占据半个关中,更要占据屏蔽关中的北地,如此宏图,分封制能搞定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